“自己”抿着唇道:“……一个月。”
“一个月?”得到这个答案,男人冷笑出声:“一个月就练成这样?剑者,利也,你练的这么软绵绵,是把自己当成女子了吗?!”
这剑法本就难练,一个月能有如此成就已经是有足够的天赋了,所以顾清昀听见男人的话,立刻反驳道:“你才软呢!”
可惜男人听不见他的声音,严厉的盯着眼前的那个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言语中又是诸多不满:“你低着头作甚?我说错了吗?男人就应该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你低着头,像个什么样子!”
这男人和他什么关系,管的也太多了,又不是他爹!
顾清昀不由心底发出一句冷笑,想到对方看不见自己,所以无法听见自己的反驳,心里愈加的郁闷了。
然后他看见“自己”在一旁面无表情道:“是,爹。”
顾清昀:“……”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等男人走后,少年握紧手中的剑,细喘着,汗水浸透了衣袍,将方才的剑法练了一遍又一遍。
场景蓦然一转,由原来春意盎然景色,直接转化为了金碧辉煌的盛景,眼前站满了数以千计的弟子,每个人都仰望着脑袋,目光憧憬的望着台上。
而自己似乎是高高在上的坐在大殿最上层,同他坐在一起的,还有五位长老,自己似乎在用这幅身体视角看着所有发生的一切,就连搭在玉石的靠椅上的手掌,可以隐约感受到玉石微凉的触感。
他听见自己的这幅身躯道:“季家之事,的确甚是可惜,既留下遗孤,便留在玄天门派吧。”
季家?
顾清昀想起在玄天秘境中,曾看过的宗卷——季家曾遇到魔族,全族覆灭,只留有一名遗孤,那个遗孤便是季疏白。
顾清昀似乎很有身份,此言一出,台下无人反对,等议会结束,回到院内,道童走了进来,态度恭敬道:“长老,那少年已经领到前厅了,要去看看吗?”
他本来不想看,可转念一想,又随着道童走进了前厅。
那里站着一名孩童,与在玄天秘境初遇的情况不同,那次对方只是稍许狼狈,可这次他光是立在那里不远处,顾清昀便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季疏白原本白色的衣服早已被血色浸透,墨色的秀发也被献血凝固成一股股,更别提原本苍白的脸上沾染着鲜血的污垢了。
这个人就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
顾清昀走近他,半蹲下身子亲切道:“从今日起,你便将玄天门派当做你的第二个归处吧。”
对方琉璃色的眸子朝向他的方向看去,眸子中倒映着顾清昀的脸庞,然而少年眼中却是一片空洞,他伸出沾染血污的手指触碰到了顾清昀的侧脸,指尖带着的温度,让顾清昀稍楞。
“长老,他看不见。”
顾清昀低声道:“我知。”
很难说此刻顾清昀内心是多么复杂的情绪,他年少时便听说过季家的一些事宜,在季夫人曾经还怀有身孕时,还有人占卜过腹中这胎儿极具有仙缘,没想到生下了后,居然看不见,令季家大感失望。
那时顾清昀也送去了贺礼,别的孩子生出来后都在哭,
只有这个孩子生下后居然不哭也不闹,小小的一团,缩在锦絮内,当他伸出手指,手指被小且脆弱的一团包裹住,他能轻易甩开,却担心到这团东西,所以任由着对方将他的手指往自己的口中塞。
那种感觉顾清昀深感奇妙。
那时被乳母看见这幕后,在一旁打趣道:“这是被小公子当成了母亲呢!”
他听后,便将手指抽了回去,可能是手中突然失去了东西,那时季疏白像是失去了一切,猛哭了起来,被乳母抱在怀里,这哭泣也没有得到缓解。
一转眼就已经物是人非,小小孩长大成了小孩,盛大的季府,也已经成了断壁残垣。
想到这里,顾清昀就颇有感慨,望着眼前的孩子,道:“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季疏白摇头。
他暂时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顾清昀也能理解,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道:“等你想到了,再来告诉我。”
对方沉默不语。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左右的时间,无名峰迎来了第一个不速之客——陆闲。
陆闲来时,正巧是冬季,外面下着小雪,他穿着一身惨绿色的衣袍,头上别着一根青玉簪,腰上挂着一枚青色的玉佩,脚下踏的是一双青色的步履,这么冷天,手中还摇着把绿色的折扇。
整个人绿嗖嗖的,笔直的立在那里,就像是一根绿黄瓜似的,一股子绿色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好久不见。”他一进门就喝了无名峰最贵的茶,翘着二郎腿,扫了眼顾清昀看似随意评估了一番道:“修为又有所精进了,恐怕离飞渡成仙又进了一步,不错不错。”
顾清昀批阅着折子,懒得理会他。
陆闲看顾清昀不理他,也不恼,悠哉悠哉道:“你可还记得前段时间你领进来被魔族灭了满门,只剩下一人的季疏白?”
顾清昀放下手中的折子,打了个呵欠道:“记得。”
听到这个答案,陆闲态度一扫慵懒,立刻积极活跃了起来,像是议论着别人背后八卦的老妇道:“你知道方才发生什么了吗?”迎着顾清昀疑惑不解的眼神,他咧唇一笑道:“我方才看见他了。”
“那又如何?”顾清昀不能理解对方说这件事的重点在哪儿。
陆闲压低声音,将手中的折扇掩盖住自己唇:“他快不行了!”
“啊?”
“我方才看见他时,这么一个大冷天,发着烧还背着水,天这么滑,随便走走就摔了,他脸烧的通红,背完水还要练剑,我瞧着怪可怜的。”陆闲说到这里,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
顾清昀听到这里,则是用一种看向禽兽的眼神望着他:“你怎么对他那么的关注?不对,你怎么对所有孩子都那么的关注?”他记得自己曾经还是个孩子时,陆闲就摸着他的头顶亲切的说:你适合修仙。
“有吗?”陆闲揉了揉鼻子,将手中的折扇并拢好道:“我对一切具有仙缘的孩子都无比的关爱有加。”
顾清昀依旧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可能是目光太过于直白,让陆闲清咳了一声:“我真的是觉得他仙缘千年一遇,需要一个好的引导。”
“可他看不见。”顾清昀自然知道对方所说是事实,只可惜眼睛倘若长期看不见,天赋再深恐怕结果都不如人愿,于是解释道:“曾经季家想要为他换一只眼,可惜的是,倘若换个普通人的眼睛,会对天赋有影响,可相同根骨的天赋者,少之又少,所以这换眼一事就拖到了现在。”
陆闲像是被顾清昀说服了,饮了口茶,叹息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顾清昀没想那么多,外面虽下着点小雪,但与他这种修为的人而言,并没有多少影响,于是便跟随着陆闲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一个偏僻处,他才感到似乎有点不对。
这是哪儿?
怎么有点熟悉?
有孩童看见了他,眼睛都亮了,行礼道:“涟清长老,你怎么来了?”
“什么?涟清长老来了?!”
“在哪儿?!”
身边很快围起了一坨人。
顾清昀阴恻恻的盯着站在一旁面色无辜陆闲,咬牙笑道:“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陆闲心虚的眼睛向天上瞟,过了半响,他脸色平静了下来,面色痛苦,小声道:“曾经我与季夫人有过一段情……”
端详着对方今日绿色的穿着,冷笑道:“你就慢慢编吧,你生情的对象少吗?似乎你与每个人都可以生情,季夫人泉下有知,是要掐你脖子骂你毁她清誉!”
得知被对方戏弄,顾清昀转身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没有看见陆闲心虚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唇角若有若无的噙着一抹笑意。
等到了半夜,顾清昀原本打算躺下,然而脑海中不知为何想起陆闲白日里所说的言语,穿上衣服,去往了白日所去的地方。
他以为陆闲是将白日里的问题夸张化了,修仙之人的身体本就比一般人要强横的多,哪里会随随便便就发烧。
等他见到季疏白时,对方坐在案桌上端详着手中的宝剑,在蜡色的烛光下,他看起来并无任何大碍,精神状态也很正常。
果然,陆闲所言皆是夸张。
顾清昀正准备离开,就看见对方将脸蹭了蹭那把锋利的剑,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很舒适的样子,似乎这种动作并不能满足他,便将拿剑抱在怀中,完全不知那锋利的剑刃就在脖颈旁。
他隐隐可见对方的脸颊被蹭了出剑伤。
倘若不小心碰到脖颈,一命没了,恐怕也会认为是仇敌所为。
顾清昀:“……”真的是烧了吗?他怎么感觉是傻了,头一次看见这种操作的。
第22章 过去发生的事儿
“你是谁?”
他才刚走进来, 季疏白就已然察觉, 即使他现在高烧意识不够清醒, 但走进来一个人依旧有所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