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他能管住自己,却还是瞒不住叶之凝的眼睛。
就算当时不买,等过一两天,叶之凝还是想方设法,晚间偷偷做些针线换钱,给他买下那些小东西。
星彧拿到那些东西又高兴,又心疼,常常对叶之凝道:“师父你不要买了,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叶之凝摇摇头,摸摸他的脑袋,揽着他笑道:“无妨,你是我徒弟,我不宠你,谁宠你啊?好啦,放心吧,别皱着一张小脸啊,大不了等你长大了,成了一位名士,到时候再好好对师父不就行了?”
想着这些,星彧蹲在那串糖葫芦面前,心中热热的。
叶之凝也很喜欢糖葫芦,在他们手头实在紧时,她给星彧买,自己却不吃。
这些星彧都看着,深深地记在心中。
今天他身上还有一些钱,便又买了一串,想带回去给师父,让她开心一下。
星彧真的是很庆幸,庆幸刚刚他怕糖化了,只买了一串,要不然现在这串肯定也要沾上泥巴吃不了。
如果吃不了,他肯定会很失望的。
如此一想,他回家的步伐迈得越来越快,慢慢小跑起来。
远远看见叶之凝所在的小木屋,他欣喜地喊了一声师父,哒哒哒地跑到门口,一拉木门:“师父我跟你说,刚刚真是太讨厌了,我碰到一群小孩子,他们拿泥巴扔我……”
话还未说完,他手中握着的糖葫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满屋都是血,从桌子上到地上,再到墙上,全是鲜红刺眼的血。
这不是星彧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血,他胆子一向很大,向来不惧鬼神,毕竟连尸体堆他都睡过不止一次,只是血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可在哪看到他都不怕,但这里看到,他连呼吸都是颤的。
八年,他从未感受过的颤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师父……”微哑的嗓音,轻轻打着颤。
他浑身冰冷,脑海中空白一片,完全不知该做些什么。
直到,床头边一片黑暗处,传出一声极轻的声音:“小彧,咳……”
星彧终于回神了,疯了一般冲到那处,绊倒了桌椅,连滚带爬去到那里。
叶之凝满身都是血,雪白的脖子上被殷红刺眼的血覆盖着,她靠在墙和床形成的角落里,这样才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
可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星彧快疯了,双眼赤红,难过和震惊到一种地步竟怎么都哭不出来。
但这样更难受。
突然,他猛地反应过来:“大夫!我要找一个大夫!!”
刚想跑,叶之凝却用仅剩的力气抓住他:“小彧别去……没用,的……你,你蹲下来。”
星彧赶紧蹲下来,他一向没把人命放在心上。人是最脆弱的,这一点在他还很小时,他就知道了。
他从不怕死,也不怕别人死,可这一刻,他怕极了,怕得浑身都在发颤,宛如丢了魂般,向来精明机灵的人竟被吓得呆呆的。
叶之凝勉强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咽喉微微一动,安慰道:“咳,小彧……别,别怕……你别抖,咳咳咳……听我,听我说,人总有那么一天……”
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着的,很小很小:“你听着,我,我后面……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必须记住!第一……第一,不许,为我报仇……这件事,与你,与你无关……”
似是咽了一口血,她顿了顿,继续道:“第二,师父……师父走后,你一个人……”说到这,她眼睛也红了,纵使满眼都闪着泪光,两眼中不停的有泪水往下坠,却也掩饰不住她眼中的不舍,“你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师父没有什么,能给你……只希望你能笑着,笑着过完一生……我希望,你能开心……”说到这里,她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方才全凭一口气支撑到现在。
“你听着!”她一把抓紧了他的肩头,满眼都是泪光,声音微微大了一点:“小彧,师父绝不是你这辈子碰到的唯一一个好人。若是今后,今后有人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为你撑伞,你,你一定,一定要珍惜他!”
说完这话,她噎了很长一段时间,许久过后,她才道:“小彧,你再笑一次,师父,想最后再看一次你笑的模样……”
星彧完全不知自己是克服着何种困难,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傀儡,一边红着眼,一边还要百般困难地牵动着脸上的肌肉,才翘起两边的嘴角,露出一个最困难的笑容。
星彧是个很爱笑的孩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笑也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
叶之凝此时此刻,必定比他更难受,颤抖着一手想最后再摸一次他的笑脸:“小彧……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你,不能陪你到最后,不能亲眼看到你成为一个名士……对不起,小彧,你要好好的,一定要笑着活下去……”
那只手还没触碰到他带笑的脸,便突地没了下文,猛地坠下。
终于,他的眼泪从眼眶中坠落,狠狠砸在叶之凝的手背上。
这是他此生第二次哭,比第一次还凶,怎么都停不下,撕心裂肺,痛苦不堪。
当夜,街坊邻居过来帮忙,将叶之凝的尸体下葬。
白日酷热难耐,夜里却下起淅沥小雨。
星彧疯了般,在雨中奔跑着,找到白日他扔掉的那串糖葫芦,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不管上面有无泥巴,不管还能不能吃,他都吃下去了。
这是师父在世时,最后的一串,最后的一串啊!
吃完这一串,另一串他放在了叶之凝坟前。
他跪着,在雨中用双手捧着脸,放声大哭:“师父……我要我师父!我要我的师父啊……”
哭声凄厉,无比哀伤。
这一次,他终于再次露出孩童的样子,脆弱得不堪一击。
仿佛是一个梦一样,突然间他有了一个家,有一个爱他疼他的人。
又突然间,这个人没了,家也没了。
这夜后,惜琼城的人发现那个刚死了师父的孩子,才到了第二日就满面笑意。
仿佛昨日哭的人不是他,昨日所有的悲痛都一扫而空。
这让许多人难以接受:
“小孩就是小孩,那么没良心,这么快就一点都不伤心了。”
“是啊,是啊,真是难以置信,太没良心了……”
在如此多的流言蜚语中,星彧依旧笑着。只有他自己知道,叶之凝舍不得他哭,只希望他笑,他笑得越开心,叶之凝就越放心。
既然她希望他能笑着活下去,那他便听她的,今后再也不哭。
哪怕再痛,再苦,也要笑着。
……
一年后,星云派招新。
负责此次招新的弟子看一眼面前的青衣小孩,这小孩满脸笑意,脖子上挂着一个用银环穿着的黑色石埙。
招新弟子:“你是哪里的人?”
小孩:“哪里人都不是,一个流浪者。”
招新弟子愣了愣:“可有爹娘或师父?”
小孩:“无爹无娘无师。”
招新弟子:“你叫什么?”
小孩微微一笑:“叶青幽。”
……
星云派中,每个内门弟子都有师父,唯独这个叶青幽,他怎么都不肯拜师。
听说过师父不收徒弟的,却没听说过徒弟不要师父的,这在星云派中可成了一桩奇事。
不少弟子只要一提到叶青幽,便会和同伴笑道:“叶青幽?哦,就是那个傻小子啊,哈哈,他真是够轻狂的,不拜师那他进星云派做什么,须知拜一个师父,可是至少要少走上百年的弯路,还有数不尽的好处,他真是蠢得一言难尽!”
不久后,叶青幽成了筑基期的修士。
成为筑基期修士的第一个月,他得到人生中的第一把剑。
此剑异常锋利,剑鞘和剑柄都是暗红色,与他本人十分搭配。
铸剑长老问他:“修真者一生只有一把剑,此剑绝不会叛主,人在剑在,人亡剑断。你可想清楚此剑要叫何名?要好好想,一旦确认,想要改名字那可就要重铸了。”
叶青幽笑道:“我早就想好了,就取一个成语的前两个字作为名字吧。”
长老似乎还从没见过这样为剑取名的,不由微微睁大眼睛:“哦?哪个成语?”
叶青幽:“这个成语叫‘济世救人’,剑的名字就叫‘济世’吧。”
……
往事不堪回首。
叶青幽沉着脸跪在暴雨中,背上是法鞭抽出来的伤痕,又像当年一样,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伤害同门,必罚的重罪。
可他绝不悔,伤害算什么,要不是人太多拦了他一下,那小子肯定要被他一剑劈了!
就在前日沈玄英刚走,叶青幽就悄悄和另外七个少年溜出了九华仙府。
偌大一个星云派,除了叶青幽狂,也有仗着身后势力狂的人。
这人叫郑桦桉,叔叔就是星云派的一位金丹期长老,他早就看不惯叶青幽。若让他评价,叶青幽这种人,没爹没娘的小杂种,小混混,凭什么能位列阁主,凭什么修为能到筑基期,简直就是老天没长眼,对他太眷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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