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东是锦鲤 (青云碎月)

　　然后自以为吃过的饭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的大人，会‘不辞辛劳’的把你从那条路上拽回来，让你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很久以后，对未来开始有清晰的认识和规划的莫小小才找到合适的话来形容这种情况。那是一群人的愚昧在编织狂欢大网，网住的是在清明中死去的鱼。
　　“我以前不讨厌老师的，就是刚毕业那会儿也不讨厌，可是后来……”莫小小顿了顿，自嘲的笑了起来，声音无比的落寞：“一切都变了，这个职业在我这里成了黑名单，我觉得我对它的热情再也燃不起来。”
　　“难道是实习的时候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才对这个职业有那么大的抵触？”
　　莫小小总有办法避重就轻，乔悦宁从她的话里听出她的不情愿，但这不是她最终想要的答案。莫小小依旧在隐藏自己最深的情绪，她笑也好，回忆也好，不管记起多少悲伤，脱口之后，都只有轻描淡写的一点。
　　乔悦宁不喜欢这种完全不能掌控的感觉，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她想要了解更深的东西，彻底的吃透莫小小这个人。
　　“没有，我实习的时候特别开心。因为那些孩子都很喜欢我，在我的课堂上很乖。”
　　莫小小偶尔也会庆幸自己长了一张可爱的脸，让人看起来就心生好感，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是温和。她实习的地方是个小学，四年级的老师请了产假，她临时替补。被班主任带着进班的第一天，她紧张的站在讲台上和同学们打招呼，看着台下一双双清澈的眼睛，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自豪。
　　两个月的实习期过的很快，莫小小还记得她走的时候，那群孩子问她还会不会回去。莫小小答不出来，她喜欢这群孩子，可是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人和环境，是不同的。
　　“莫老师，你是我遇见最好的老师，我以后都不会遇上比你还好的老师了。”留着短发的女孩子抓着莫小小的衣服，一脸认真的把这句话重复了两次。她用最笨拙的方法来表达她的心意，哪怕这话说的尚早。
　　莫小小拉着她的手，温和的笑道：“不会，你要往前走，以后还会遇见更好的老师。我只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还有更好的人在前方等着你们。”
　　莫小小不知道那些孩子以前和老师是怎么相处的，只知道她去以后，课间留在教室，那些孩子都不怕她，会凑上来看她的手机，和她一起聊天。那种感觉很舒心，莫小小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姐姐，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在上课。
　　短发女孩的话给莫小小的印象很深，因为自己深有感触。很多时候，好的老师遇见一个就少一个。可是莫小小不能让他们这群稚气的孩子害怕将来的路，她告诉他们还有更好的，每一个人都要大胆的往前走。
　　“我讨厌教师，完全是我家庭的原因。大概是物极必反，父母的崇拜，亲戚朋友的劝说，乡里乡邻七嘴八舌，让我觉得自己活在一个只有教师这个职业的世界里。那种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糟糕透了，我开始抵触，厌恶，甚至痛恨。最沮丧的时候，我甚至巴不得从学校的顶楼一跃而下，让学校，让教师这些词变成我父母心里的一根刺，让他们再也不会开口提起。”
　　逃离家的缘由被一口气说出来，莫小小的脸上始终挂着自嘲的冷笑。她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她更糟糕的人了。选错了一条路，跨进了死胡同，拼命的想要爬出来，却总是失败。
　　半途上的拦路人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教师这个职业在她的家乡已经变成一种扭曲的价值观，拥有的人才算成功，而不想要的人是爬不起来的失败者。
　　她明确的告诉她的父母，她不会考教师，她放弃这条路。她的父母，乃至于七大姑八大姨都觉得她疯了。
　　莫小小想，自己可能真的疯了吧。


第28章 痛苦
　　在扭曲的世界里清明的活着是一件痛苦的事, 因为你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群体里的异类，每个人都会用不一样的眼神来打量你。
　　你是个怪胎, 所有人都会在背后这样议论你，因为你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可是莫小小宁愿这样活着，她不是圣人, 她无力去改变家乡人那种扭曲的世界观, 但是她可以保证自己不被他们同化。
　　职场社会三百六十行，每行每业都有自己存在的必要。这是一个多元化的社会，不是一个单一的社会。纵然教师有千般好万般好，但说到底它也只是一个谋生的职业。得到它你不会拥有全世界，你也不会变成人人崇拜的圣人。
　　你依旧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只不过抱着稳定的铁饭碗。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 处理人际关系, 备课上课。
　　莫小小不明白, 稳定的工作千千万，为什么她只有教师一个选择？
　　她已经走错一次，追悔莫及。现在她又有了新的选择，她不想重蹈覆辙。
　　从家逃离，是她做过最愚蠢也最不后悔的一个决定。比起继续浑浑噩噩, 在父母的手下做一个提线木偶, 她宁愿吃尽苦头去养活自己的梦想。
　　起码，这是自己想走的路, 每一步的心酸, 每一步的快乐, 每一步的悲伤，每一步的喜悦，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
　　莫小小问道，她直直的看着乔悦宁，眼神很亮，有泪光闪过，眼尾留下泪痕。她在哭，也或许是说到触动的地方，不可抑制的流泪。
　　乔悦宁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抱着了解的态度去让莫小小把话说出来，可等她真的说出来后，乔悦宁才发现，原来她以为的轻描淡写对莫小小来说是沉重。
　　从楼顶上跳下来，莫小小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她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恐惧，也没有绝望。神态自然而放松，好像她在说的不是死亡，而是我口渴了需要一杯水。
　　这种在正常不过的态度让乔悦宁惊出一身的冷汗，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莫小小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是把生和死划上了等号。
　　她的父母无形间把她逼到这个地步，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的父母压根没有发现不对。他们还在用自己的要求来勉强莫小小，要莫小小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如果莫小小的灵魂没有冲出重重障碍艰难的爬出来，而是在躯壳里死去，她的父母用傀儡线把留下的躯壳缠一圈，又能得到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乔悦宁觉得不寒而栗。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或多或少的有影响，莫小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就算性格存在缺陷，人不够完美，甚至会被同化乔悦宁都不觉得奇怪。可是偏偏她成了一个怪胎，就像物极必反，她成为到达极点之后的那个反。
　　莫小小的泪光刺痛乔悦宁的眼睛，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开口道：“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每一个人每天都会面对各式各样的烦恼，或大或小，或是自找的或是别人制造的，不管如何，最终都要解决，都要跨过去。所以，以后不要轻易的说出蔑视生命的话。”
　　“说说而已啦……”莫小小轻轻的笑了，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一句玩笑。
　　乔悦宁却没有这样认为，轻生的念头产生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莫小小现在如此淡然，是因为还没有被人逼急。最根本的问题依旧存在，谁也不能逃避。
　　“父母走在我们的前面，拥有比我们多的人生经验。所以有些时候，他们会不自觉的用自己的经验来教你处理事情。但是世界在变，他们过去的经验不一定还适合当下的社会，和他们意见相左的时候，你们能够坐下来好好的谈吗？”
　　虽然莫小小性格内向，但和人交谈的时候逻辑清晰，语句流畅，有自己的见解。她是典型的外柔内刚，这样的她不会按照父母的安排走，但也不会没有沟通就和父母对着干。
　　乔悦宁想知道的是，最终导致她如此痛恨教师，是沟通失败，还是父母压根不和她沟通。前者还好说，起码愿意谈。后者就比较糟糕，会让矛盾越来越激化。
　　“或许固执是我们家人的通病，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莫小小笑了笑，她不止一次的和父母沟通过，可是他们除了觉得她不听话以外，根本不赞同她说的任何一句话。特别是在另一件事情赶上这个事儿之后，父母的态度更是不可理喻。
　　莫小小有些时候都在想，她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真的是她不够成熟，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吗？
　　“我曾经问我父母，我读书难道就是为了考教师吗？你猜我父母是怎么回答我的？”莫小小问道，椅子靠的很舒服，她说话的口气有些懒洋洋的。
　　乔悦宁猜不到，莫小小看她一眼，没有卖关子：“我妈说早知道我不考教师，就不该送我读书。我也觉得，早知道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还不如不读呢。让我蠢一点，说不定傻人还能碰上点傻福。早早的找个人嫁了，像藤蔓一样攀附着巨木生活。反正在他们眼中，我读不读书归宿都是这样。”
　　“不会的……”你有梦想有自己拼搏的方向，尽管现在还走的艰难，可是将来的事谁又说的清楚？没有人可以一步登天，每个人都是从第一个台阶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