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你可有把昨晚之事告知阴天子?”
“告知了。”
“他如何说?”
“阴天子说此事怪异,需查查卷宗。”
“好。”
既然阴天子一时也不知晓此状况,眼下便是没有具体对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而没多说几句,夜巡便是隐藏退下,栾木知他夜晚可视千里,此番举动应是看见了有人过来,果真没多久就听见有人踩着枯枝而来。
“你在这儿偷懒吗?”
“我说狗蛋儿你连歇都不让我歇就把我拉倒这深林来寻干柴,我在这里喘喘气儿都不行吗?”
第71章
“一根柴火没拾,能有多累?”
栾木刚想反驳,忽然从林中四方冲出一群紫衣赤脚的人,手持着矛弩将他们给围住,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那群人穿着怪异,低敞短襟上绣有蛇盘纹,裹着黑色头巾,戴着偌大的软银颈圈,在这招摇山上遇见奇装异服之人,除了即墨族外,还能有其他吗?
从那群人中走出一较为年长的男人,似乎有些地位,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番。
“招摇山不欢迎外人,赶紧给我滚出去!”
“我们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能轻易出去呢?”
“来这里做什么?”
“找你们。”
“我们?”
听见此言,围住他们的几人立刻神情戒备,不退反进地将长矛直逼近了他们眼前。
“你这人,不会说话别乱说话啊。”
“我说什么了?”
北茂怒瞪了眼栾木,要不是情势如此,他也想用剑对着这人刺过去。
“你们家死的人与我们无关,我们即墨族才不会做纵鬼杀人这种低贱事。”
“几位大哥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可好,首先我们不是为了报仇而来,再者我们找你们确实是有要事商量。”
“我们素不相识,何来商量一说?”
“你听我道来事情原委便知晓了。”
站在围攻者最前面那人看见栾木从容态度,一时不知道这人打的如何心思,他思忖一会儿又与身后几人商量后,挥手让他们收起了长矛,“捆上,带回去。”
于是在他尽力的谈判下,毫发无损地和着月清尘的两名小弟子一同被捆到了村落里。
村落位于招摇山的深壑里,不太大的地儿竟是挤满了半百户人家,从入口而进,路过几户木屋,便能看见村落最中央处设有个巨大的石台,台上立有盆口粗的圆柱,圆柱上刻有蛇纹浮雕,自古以来人间巫师都信奉蛇为灵物,能通晓天地九曲,因而也为祭祀所不可或缺。
三人被捆绑着带进了一吊脚屋里,内室很大,正中的木壁上挂着牛头骨,角处缠有小蛇但并非活物,四面壁灯里火焰跃动,气氛严肃非常,然而栾木刚踏进去没几步,就发现庄华和北云容坐在上座两侧正悠然饮茶。
栾木颇为惊讶,“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刚还在担心你们能否寻路过来,你便是来了,还是以这幅模样来的。”
听得出庄华有意调侃,栾木悻悻而笑,“自是不比你们优待。”
而除了他们两人外,房屋的正中间处还坐着一中年男子,男子手持蛇母灵杖,他听见二人对话后,转过头询问庄华,“他们便是你们刚才所提的朋友?”
“正是。”
“赶紧给人松绑。”
“是,族长。”
刚才押送他们来的那几名男子听到命令赶紧解开了绳索,并且端来木椅茶水,全然不似刚才态度。
“所以你们此行来我们这里,便是为了柴桑城内闹鬼的事?”
他们刚坐下,上座之人便开了口,想来庄华他们已是将事情原委告知了。
“正是。”
“那此行便是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们即墨族虽不入修真道,但也能捉鬼,世人称我们是巫师,也不无道理,不过我们做的从来都只有捉鬼弑魂的事儿,与操纵鬼灵并无半点关系。”
听其皆解释,栾木抚着下颌沉默不语,另几人皆是如此,即墨族长看破,持着木杖站起了身。
“诸位若是不信,可以随我来,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
提及祭祀,栾木便想起刚才在村中所见的巨大石台,那石台位于深壑正中位置,无树木遮挡,可观日月,祭台四周放着高架火盆,台中央堆着半丈高的木堆围着圆柱,那盆口粗的圆柱上备好了一根锁链,旁侧放着案几,案几上有一碗一刀一铁钉。
祭台前围满着全村的村民,栾木他们几人不得已只能站在最后方眺望台上情况,庄华靠近他悄声言语。
“昨日有一村民死于非命,今日这场祭祀便是来除鬼的。”
“死于非命和除鬼有何关系?”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人只能老死,凡是非自然死亡者,皆是有鬼怪作祟,但由于鬼祟非凡人肉眼所能见的,于是便有了他们捉鬼的这场祭祀,只要有鬼魂藏匿于周遭便能被召唤至祭台,随后捆绑在他们所谓的神柱上,再钉上被放在一侧的玄铁钉,便能驱散其魂魄。”
“这么灵?”
“不知,这也只是族长刚才告诉我们的罢了。”
倏地,一声巨响传开,祭台后方放着一偌大铜鼓,一男子持捶敲击三声,脸上抹着红泥的女子随即围着祭台两旁的小火盆跳起了舞,她们手腕脚腕上戴有铃铛,每跳动一步都有清脆响声,周围的男子嘴里低吟着什么,栾木他们听不懂,应是他们独有的语言,但快而连贯,更像是某种咒语。
随后,一人披着兽皮带着羊骨面具拿着火把走上了祭台,族长将其接过,对天闷吼一声,众人应声而起,呼叫一阵过后,族长便将手中火把放到了地上,而火焰竟是顷刻散开,形成了一个法阵图腾,形似中宫麒麟,最后火焰才蔓延至中央燃起了木柴堆。
这一燃,台下民众更是激动了几分,族长拿来一小碗里面似乎盛着黑水,他将其倒了下去,火势不减,反倒烧得更加猛烈,木头被烧得噼啪作响,隔着几丈远,栾木都能感觉其散出的热,他拉开自己的衣衫抖了抖风。
“这样真的能招来鬼魂?”
这样的祭祀他还是第一次见,况且作为鬼神以来就从未听说过其法,他好奇地看着台上情况。
慢慢的,祭台的玄铁柱上有一黑烟逐渐集聚而来,不多久,竟是有个清晰的怨灵被捆绑在其上。
果真能招魂?!
栾木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不仅他,其实同行而来的几人皆是诧异,北温凡张大了嘴,不停地拉扯着北茂。
“北茂你看,快看!他们果真能招鬼!”
“我看见了!”
北茂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视线未从祭台上离开过一刻。
怎得凡人也能捉鬼?这事情太过惊奇,以至于栾木一时间难以相信。
柱子上的怨灵奋力挣扎着想要逃脱,却是被铁链给绑得严实,待其形态完全清晰以后,周遭民众皆是低吼示威,叫嚣着将其除掉,而后族长拿起了玄铁钉,猛地插入了怨灵的脑袋里,那怨灵嘶吼一声,随着缠绕而来的火舌,被吞噬殆尽一般,消失在了神柱上。
族长举起蛇母灵杖放在祭台的木托上,随即跪拜在地,众民亦如此行事。
“感谢灵母相助,保我即墨长安。”
他们嘴里重复着这句话,栾木倒是若有所思起来,蛇确实通灵,但灵性不过略微,根本无法将鬼魂招至面前,他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祭祀结束后他们村落似乎设有酒会,即墨族人擅长歌舞,村中女子赤脚踏上了祭台,围绕着燃烧的火堆踩起了舞步,男子们也一拥而上,火苗溅到到了身上不烫似的,他们跳得尽兴,鼓声越来越急促,人们笑得愉悦,倒也热闹,只是这两天出现了太多怪事,栾木头绪一团乱,不太有心思便回绝宴席,而北云容和庄华不喜热闹,也就待在了族里人给他们安置的客房里,唯独北温凡有大把兴趣,便拽着北茂一同前去玩乐。
栾木依靠在床沿上,北云容难得见此人能安静地闭目养神,坐在其边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怎么?这是想和我亲近吗?”
“看你病没有。”
“快了,快病了,先是柴桑怨灵古怪,再是即墨凡人招鬼,我怕再有这么多荒唐事,秦广王总有一天要召我回鬼界罚我不可。”
“为何?”
“这生死簿在我手上,别看我只是一个判官,但我可是掌管着整个鬼界的魂魄啊,现在倒好,一个个地消失,我该怎么向秦广王交代啊?”
见他愁眉苦脸的滑稽样子,北云容对他口中的鬼界之事突然生了兴趣,“会怎么罚你?”
“最轻的是去光就居。”
“光就居?”
“便是你们口中的第一层地狱。若是犯错重一点,便是要从第一层罚到第十层。”
“很疼吗?”
“疼,能疼到魂不附体,七魄离位。”
“那还真是严重。”
见北云容神情淡然,栾木连忙缠过去,“你怎得就不能多关心下我呢?”
“你已被罚过,关心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