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者掠食,弱小者进化,完全是一派天然弱肉强食的野性世界。
直到生物大灭绝的来临,全球气温骤变,大陆上、海域上出现越来越多的生物尸体,活下来的只剩下少数,它们进化、变异,又诞生新的物种。
一共五次生物大灭绝,活下来的生物屈指可数,它们遵循本能,藏匿到地球的更深处。
活下来的生物在不断的大灾难下,发生质的跃进和变异,生命机体进化出自我保护的防御损耗机制。
程声和段奕、霸下,就是在那个时候相遇的。
古人曾在山海经里描述过他们的足迹,但即便是程声也不知道那部巨著里描述的生物是不是他们。
毕方不是一个生物的名字,而是一个族群的名字,霸下、狴犴也是如此。
只不过他们三人活得比其他同族的更久,也更不一样了而已。
他们三人相遇的时候,还没有“名字”这个概念。
三个不同族的大家伙,一个霸占天空,两个霸占陆地,程声就天天飞在天上看霸下和狴犴打架。
一个有着天底下最坚硬的壳,一个有着天底下最锋利的獠牙,谁也突破不了对方。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个专业吃瓜的,两个专业打架的,竟是成了三个好朋友。
简称,活久见组合。
别名,死不了团。
霸下从小就爱往背上驼东西,小的时候驼驼石头树枝小蜗牛,后来认识了毕方和狴犴后,背上驼的东西就越来越大,先是从它们捕捉的猎物下手,后来是懒得飞天的毕方,再后来就连狴犴那个狗也往背上趴。
——霸下曾经为了把狴犴甩下壳,把自己翻了个四脚朝天,最后还是毕方和狴犴合力才把霸下又翻回身来。
三个大动物开开心心地与世隔绝,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每天逗逗鸟兽,打打架看看戏,要么就是齐齐去“大池子”里泡澡,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自在。
直到有一天,一队人马闯进它们的生活领域,然后又受惊吓般地飞快退了出去。
霸下对此不以为意,反倒是毕方和狴犴生出了好奇,头一回见到那样用两只脚独立行走的“两脚兽”。
于是一鸟一兽,不约而同地决定去探个究竟,而霸下则因为过于慵懒而没跟去。
等到霸下再次见到毕方和狴犴的时候,那俩也都变成了两脚兽的模样,身上还穿着奇怪的“毛皮”,怪模怪样地出现在眼前。
霸下觉得它一口就能吞几十个这样的狴犴。
毕方和狴犴把他们一路的见闻都和霸下分享了一通,可惜大龟听了一半就开始昏昏欲睡——实话实说,毕方和狴犴真不适合讲故事,索然无味又毫无起伏。
对于同样不是一个好听众的霸下,毕方和狴犴对视一眼,一拍即合,在霸下昏睡迷糊的时候,又跑了出去。
他们形影不离,就待在人类的世界里,穿着人类的衣服,偷学着人类的规矩和语言,偷听着人类世界的悲欢离合。
“吃了没?”——当霸下眨巴着眼睛听见狴犴和毕方站在自己面前,卖弄着第一句从人类世界学来的语言时,挺无语的。
就这?就这?学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人吃了没?
霸下白眼。
当然,也不止这些,只不过霸下没机会听见而已。
狴犴和毕方就定居在了人类世界里,扮演了一轮又一轮的角色——
偶尔是相依为命的兄弟二人,一个是清贫秀气的书生,一个是开武行的龙头;
又或者一个去做了典当行的老板,一个则跑去巡捕房当探长。
他们总是每隔几十年消失,跑到没有人见过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一段旅程。
也就是这个时候,毕方和狴犴才有了自己的姓名。
他们两人路过一个瞎眼天师的摊子前,被瞎眼天师喊住。
那天师神神叨叨:“二位根骨奇货,命格贵重,不知姓何名何?”
“无名无姓,我与他都是天生地养。”毕方说道。
那天师闻言,便给两人算了一个名字。
毕方取名程声。
“声字属金,命书有载,强金得火方成名器。”瞎眼天师微晃着头说道,“程姓宗祠有对通联,上说,祥云瑞日,玉色金声。程为姓,是吉配。”
天师又转向段奕,眯了眯眼:“奕字属木,木生火,你与他的命格乃相生之相,给你取‘奕’字,你可乐意?”
狴犴毫不犹豫地点头一拱手,郑重应下了这个字。
改名为程声的毕方眯了眯眼,偏头看向狴犴,嘴角一扬,眼睛弯成了月钩,钩得狴犴心尖一悸。
霸下偶尔也会来“探亲”,不过霸下的人形修炼得不那么到位,那只巨大的龟壳总是扣在背后,以至于霸下过来的时候,不是装成两人的老父亲,就是被狴犴关在水晶玻璃里,缩小成观赏金钱龟的样子带来。
相比之下,霸下更喜欢毕方和狴犴对自己喊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则小番外~
第188章 入侵后的第一百八十八天
毕方和狴犴在人间的时候,一开始还是很清新的兄弟情谊。
一个长相英朗,一个面容俊秀,两人扮作兄弟的时候,还没遇到那个瞎眼天师,对外就称自己是毕方和狴犴。
没人会因为这两个名字就联想到山海经里的生物,都默认一个叫毕方,一个叫毕安,喊起来的时候就是毕家那俩兄弟。
狴犴开了一个镖局,仗着一身蛮力和刀枪不入的皮毛,押镖从来没有失手过,名气就渐渐传开了。
毕方则搞了个学堂,教的不是《孔》《孟》,而是专门教人捕猎。
谁也想不到一个看着清清秀秀的白面书生,不跑去考学,反而在这儿教人捕猎,偏偏还是猎户中的好手。
他单枪匹马深入山里,把山中作威作福了许久的大老虎杀了,一人拎回来,惊得周围父老乡亲都变了脸色,更别说这一下,把好些老猎户都比了下去。
许多年轻人都围着毕方转,想知道毕方怎么打的老虎,怎么打的猎。
毕方看着村口开办的学堂,索性依葫芦画瓢,也开了一个学堂,只不过不教人读书,专教人打猎。
一个出镖闯出了名气,一个开学堂开得标新立异。
后来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了——毕家兄弟两人,都是狠人。
有人就好奇,这两个忽然出现在村子里的外乡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有人去问狴犴,狴犴回答:“山里来的,无父无母。”
有人又问毕方,毕方琢磨着答道:“另个村子里的,爹妈走得早。”
兄弟两人的回答南辕北辙,街坊邻居也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打哈哈。
后来毕方和狴犴在逛灯市,一个小摊上,摊主在捏糖人,捏的都是山海经里的生物。
毕方拉了拉狴犴的袖子,指着摊上的三个动物糖人,小声说:“这不是我们仨吗?”
狴犴看看,那糖人捏得竟是有七分相似。
他偏头问毕方:“想要吗?”
毕方翻个白眼:“废话,当然想要。”
他要拿回去给霸下瞅瞅,霸下肯定没见过这样的小玩意。
——霸下的确对这三个小糖人爱不释手,都没舍得吃,后来糖化了,霸下还伤心郁闷了一段时间。
狴犴便给毕方买下了这三个糖人,毕方拿在手里,走在狴犴边上大摇大摆地继续往前逛。
有认识的人撞见他们二人,多少有些觉得别扭怪异——两个大男人一块儿逛灯市?还买这些女子才欢喜的糖人?
不过因为两名当事人的反应实在太过坦然,撞见的人也只是摸摸后脑勺,点头打了个招呼后走开了。
后来又过了一段日子,霸下佯装两人的老父亲来“探亲”。
奈何在毕方和狴犴的描述里,都是没爹没娘的,搞得霸下着实尴尬,最后当着父老乡亲们的面,只能跺脚摇头,反复说着刚学来不久的字词:“不孝!不孝啊!”
狴犴黑着一张脸。
毕方抽抽嘴角,赶紧把“老父亲”接回家里。
父老乡亲们彼此面面相觑,最后村长站出来:“有内情,有内情啊!”
“我听说……隔壁村里有一对年轻男人,在一块儿了,家里人全都和他们断绝关系了,后来他俩就跑了,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嘶——你是说,毕家俩兄弟也是?”
“你看他俩,哪像兄弟?问他们爹妈的事儿,说法都不一样。上回我还看见他俩一块儿逛灯市,毕安还给毕方买糖人呢!这不都是给媳妇孩子才买的?”
“哇——还有这事儿……”
“别瞎说,我看毕家俩兄弟一表人才,我还打算给人说媒呢!我看你们就是嫉妒人家青年有为。”
“嘿,那您去给说媒吧,看毕家俩兄弟应不应。”
媒婆翻了个白眼,扭着水桶腰敲响了毕家木门。
媒婆给毕方说媒,狴犴和霸下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人与兽,不能幸福和谐吧?
霸下尴尬地打断媒婆的话,奈何学会的人类语言不精,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狴犴黑着脸接过话,对媒婆说道:“我家弟弟还小,没这方面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