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声招呼段奕走到客厅那片的窗前,指了指窗外空调机组那儿,几只焦黑的鸟躺在底下。
他说道:“下午的时候遇到几只鸟冲过来,被电网防住了。”
段奕走过去看,看清了那几只鸟的模样后,脸色微沉了下去。
“你看得清楚那些鸟的眼睛和爪子么?眼眶、鸟喙和鼻口周围都是渗出的血,爪子间隙里有血肉,还有它们的爪子和喙,和它们的身材比例是不相符的大。”程声指道。
许英这会儿也检查完了走出来,闻言看向今天留在这儿的林谦。
林谦微点头,说道:“我们下午遭到这几只鸟的攻击,所幸博士的墙外窗外都装了电网。”
“说到下午,我们也是下午遇到那几个感染者的。看来受到感染的人和动物,似乎在下午更活跃一点。”许英说道。
他们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的,毕竟落山后视线不好,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我和段队找到了一个仓储,里头还有不少面粉这些耐储存的存货。”许英一边消毒,一边说道,“但是发现的不止我们,里面有明显争抢的痕迹……”
程声打断了许英的话,他声音微冷,抬手指着不远处:“你们说的仓储是那个方向?”
许英粗粗看了一眼,外头漆黑,路灯也损坏了大半,派不了什么用场,她见博士指的方向差不多,便点头:“应该是那儿,程博士怎么知道的?”
“过来看。”
许英、林谦甚至安娜和罗小南都走了过来。
段奕站在程声身边,他看见黑夜里,十多束手电筒的光亮窸窸窣窣地从各个方向的街道而来,围聚过去。
许英眯了眯眼:“难怪白天没见到人,都晚上去了啊。”
“晚上多危险……”安娜小声嘀咕。
程声倒是能猜到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哪怕现在城市里乱做了一团,但司法体制和警务体系还在,这只是第一天,这些人还守着最后一点恐惧,只敢趁着夜里,摸黑做点违法乱纪的偷抢事情。
都是为了活着。
可晚上,活跃的却不止是这些人。
那些拿着手电筒照着路的人,却看不到在他们身外十几米的地方,有更多密密麻麻、行动迟缓的“人”,攒动着向他们靠近。
程声冷声说道:“那些白天看不到几个的感染者,这会儿倾巢出动了。”
许英什么也看不见。
二十八楼的高层,能看见什么?但她不由地看向程声,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安。
程声沉默地看着那个方向,那些感染者,他们就像是赶着羊群的牧羊犬,嗅着新鲜血肉的味道,把活人一点点围拢起来……
第10章 入侵后的第十天
入侵后的第十天·“小哥哥,好多虫子。”
安娜疑惑地看向程声,不解哪来的感染者。
那些打着手电筒的人,不是普通人吗?
罗小南站在边上,向玻璃窗那儿探出小脑袋,飞快瞄了一眼又缩了回来,不安地抓着毛绒小熊的耳朵,极小声地说道:“好多人啊。”
安娜低头看看罗小南,又看看那十几束光,这叫人多?
“我们是不是该去一趟?就算没有感染者在那儿,这些人去哄抢物资,也很有可能发生冲突出事。”林谦问。
许英压下心里那点不安,附和道:“段队,让我和谦子一起去看看吧,我俩去压场,总比让那些人抢起来打起来好。”
他们正说着,程声冷不丁开口:“有警车过去了。”
林谦和许英闻言,连忙往外看,果然三辆警车亮着红蓝的灯,一路开向仓储那儿。
“既然警车过去了,那应该就用不着你们去了吧?”安娜小心地问道,以私心来说,她不想这些“保镖们”大晚上出去,他们要是离开了,她就只能和一残一幼单独待在屋子里了。
程声没有说话。
那些警车过去能起到多少作用,不好说,但是段奕、许英和林谦三人过去,恐怕就是三颗小石子儿投进湖。
安娜接着说:“如果真像博士说的那样,那些感染者倾巢出动了,那肯定不止那一处有感染者,万一你们离开了,我们这儿被围攻了,怎么办?”
林谦皱眉,安娜说得不是没有可能。
他和许英一起看向段奕。
段奕看着窗外,沉默了两秒开口:“以任务优先。”
“是,段队!”
程声看着他,段奕也回看着程声,最后什么也没说,段奕推着程声回了卧室。
“散了散了,好好休息。”林谦招呼了一声,拐着罗小南和自己一起躺沙发。
许英努了努嘴,说道:“今晚我先守夜。”
“守夜?有这个必要么?程博士不是门外都设了电网?”林谦觉得,要说这个城市里还有哪儿比博士的家更安全,那或许是近乎完全封闭的高级监狱。
许英没正面回答,她总不能说,被程博士的话搅得心神不安、总觉得会出事吧?
她说道:“谦子,你明天还要和段队出去,先好好休息。”
林谦皱皱眉,看了看许英,说道:“那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正好到时清醒清醒,就这么定了。”
许英默默点了点头,拿起角落里的棒球棍挟胳膊窝里,径直走到门口坐下。
罗小南被林谦拉着躺在沙发上,干躺了十几分钟,最后小声开口问林谦:“小哥哥,能不能给南南讲故事?就像妈妈那样。”
林谦愣了愣,尽管他也没睡着,这才晚上七八点,但……给小孩讲睡前故事?
林谦抽抽嘴角,求助地看看坐在大门口的许英,人家姑娘没有丁点打算帮忙的意思,林谦深吸口气:“那……我讲个,一个好人在丛林里的生存故事吧。”
他干巴巴地把自己的一次任务汇报改成了睡前故事,念得自己都快睡着了。
许英抱着棒球棍,靠着门口的墙壁,微微弯起嘴角。
在程声卧室里,段奕洗了澡后,和程声两人一言不发地闭眼躺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林谦给小孩讲故事的声音都静下去了,程声冷不丁地开口,轻声说道:“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
他看着天花板。
就像最初的他,一个人。
他第一个提出警告,但是没有任何用处,甚至这次的爆发提前,他都不知道算不算是他推动的。
如果没有他的研究,没有他的警告,研究大院的人,会派段奕的士兵把病毒送到喜马拉雅的研究基地么?
恐怕不会。
但程声不后悔,他的研究没有错,他的警告没有错,错的在于那些人不敢相信不敢接受,也不够敬畏自然。
段奕“嗯”了一声:“我知道。”
城市有自己的保护体系,警署里的同僚是这个城市的守护神、英雄,不该是他,他也做不到。
更何况,他有更重要的保护对象——无论对公还是对私——程声对远古病毒的掌握和了解,是全国乃至全世界顶尖的。而这场病毒,恐怕迟早会演变成全球的灾难。
程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段奕很清楚,他也早过了会为责任感与现实冲突而纠结的时期,那是新兵才会有的,他拍了拍程声的手背:“睡吧。”
程声闭上眼。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声像是忽然做了噩梦一样,猛地惊醒。
他蓦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呼吸着喘着气,刚打算打开床头的灯,手却被人拽住。
段奕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了。
他轻轻“嘘”了一声,俯身把博士从床上抱下来,放在轮椅上。
他们来到了客厅。
客厅里,林谦和罗小南都已经醒了,林谦手里拿着消防斧头,罗小南手里塞着快有他人高的棒球棍,紧张害怕得在发抖,他的那只小熊被好好地放在沙发上。
许英拿着棒球棍站在门口,她微微绷起肌肉,像头蓄势待发的母狮。
程声听见门外时不时地传出“滋啦”、“滋啦”的动静,像是烤肉盘里刷了一层水和油,肉片盖上去,滋啦滋啦烫着脂肪。
他看向段奕,段奕拿起角落里的另一把消防斧头,不容许英拒绝地换走了她手里的棒球棍,然后拿着棒球棍回到程声身侧微前一步的位置。
段奕的半个身体挡在程声前面,既不会挡住程声的视线,又最大程度保障了可以掩护程声的距离。
“就像博士说的,那些感染者,都出来了。”许英低声说道。
门外的动静已经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动静甚至越来越大,像是几十只手在扒拉门槛和墙壁,让人毛骨悚然。
许英不知道程声安置的电网还能撑多久,如果撑不下去,那一旦失效,那些感染者,就会突破防守,直冲他们!
程声瞳孔微缩,低声说道:“实在不行,还有天台最后一道可退的……”
“如果退到了那里,那就真的无处可走了。”林谦打断了程声的话,他说完后,顿了顿,抱歉地看了眼程声,安慰道,“程博士,你放心,不会到那一步的,有段队守着呢。”
他们正说着,一直紧闭的客房门被打开,安娜揉着眼睛出来,打算去厨房倒水喝,一不小心被程声的轮椅绊得踉跄了一下,猛地清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