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泰伦摔倒的瞬间,他恍然间好像明白一些了。
杰德定定地看着才到自己胸口高的泰伦,看了许久也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看起来随时都能哭出来的白团子,他想了想,单膝着地,手臂环住泰伦小小的身子,耳朵贴上对方胸口,聆听由于激动而凌乱的心跳。
“我会准时回来的。”他轻抚着瘦小的脊背,做出保证。
“嗯。”泰伦搂住杰德的脖子,低下头用脸颊磨蹭着他柔软的发丝,从鼻子里闷闷地哼了一声。爷爷总是趁杰德不在时偷偷跟自己说男人不能一直依赖别人,要学会独立才能长大。
那杰德周末不在,他自己学习自己睡觉,算独立吗?如果算,是不是说明自己是大男人了!?
思及此,泰伦红钻般的双眼迸发出光亮,没有一个小孩儿不希望快点儿长大,临别的不安顿时被“长大”的喜悦冲淡,他甚至开始期待,期待杰德回来发现自己先他一步“长大”后会是什么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v=哼哼哼~泰伦圆嘟嘟的嘴翘起来,兀自得意着。
小孩子情绪多变,心里藏不住事儿,想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杰德抱着他安慰了好一会儿,偷眼看去,发觉泰伦不再一副难过得要哭出来的表情,心也随之放回肚子里,他不确定如果白团子一直情绪低落,今天还能不能意志坚定的离开。
他甚至想如果泰伦实在难以接受,就在再等等,等泰伦大点儿他再实行家族的训练计划,晚个一年半载,自己咬牙努力肯定能追上,不会落后。
“回来提前告诉我,我接你。”泰伦有了新的成长目标,心情似乎没那么难过了,轻松之余还用软嫩小手去扒拉杰德的头发。
“好。”杰德并不介意,仰头在他的小脸儿上亲亲,泰伦抿嘴笑了,响亮的“吧唧”回亲一口。
送别小伙伴儿,泰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大书房——独立学习。在他的小脑瓜里,独立与长大成正比,独立多就能长得快,长得越快,杰德越吃惊!
星际时代科技发达,实体书变少,但不是完全绝迹。空闲时,泡上一杯香甜的花果茶,再捧著书坐在沙发上,手指轻抚过平滑书页,逐行阅读,看完婆娑着边缘翻到下一页,带起纸张特有的脆响,是任何高科技都无法取代的阅读体验,因此很多文学爱好者仍旧保留了翻阅实体书的习惯,不过新版实体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纸”,而是采用了更环保的合成材质。
泰伦喜滋滋地拖着祖奶奶专门为他准备的软沙发,坐到大书房落地窗前,家务机器人按奶奶的吩咐,将果汁和小零食放在身旁。
这本名为《超级英雄》的书封面画着几名英武的战士,背景绚丽,讲述帝国英雄抵抗异形虫,保卫首都星的故事,是男孩儿们喜欢的英雄题材。
泰伦自然也不例外,看得津津有味,在奶奶反复催促下,依依不舍地放下看了还不到一半的故事书来到餐厅,心不在焉地吃掉午餐,好容易熬到长辈放下餐具,他赶紧跑回书房继续。
落地窗明亮的散射光,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成一片暖阳,太阳慢慢转了过来,洒在泰伦身上、腿上和书上,光温柔又暖和,书页在阳光映照下变成了温馨的暖黄色,配图的墨色文字也笼上一层柔光,暖意顺着视线,侵染了正在阅读的双眸。
原本暗红的眼瞳在某个角度变成了透亮的宝石红,折射出迷人光彩,璀璨而耀眼。
不过好像有点儿困了……泰伦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眸子泛起水光,困顿地眨巴几下,没多久便窝在软沙发里呼呼睡着了,即便睡着,依旧握着故事书不肯撒手。
时光一晃而过,泰伦站在穿衣镜跟前,兴奋地前后照着,镜中映出的青年身着帝国军装,身姿英武,这大长腿,这宽肩膀,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独立学习果然能长大,长得又高又壮!
啊哈哈哈,想到这回轮到杰德当小豆丁,仰头看自己,他得意坏了,圆眼睛硬是笑弯成个小月牙儿,正要点开光脑去炫耀,忽然手环响起一阵特殊铃声,明明从未听过,却没来由地明白这是袭击警报。
泰伦收起玩笑心思,抚平衣服上弄出的褶皱,快步跑出房间来到集合大厅,进入队列。
指挥官双手背在身后,副指挥调出光屏投映在半空,这是一幅卫星拍摄的即时战略分布图,上面最边缘处有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不停向己方要塞移动。
异形虫——!
泰伦喉头紧张地滑动,他即将踏入人生中的第一个战场,普通新兵通常会分派在地面部队,火力支援和掩护为主,不一定正面遭遇异形虫,但亲眼看见代表敌人数量的红点,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接着指挥官详述了他们的战略任务,依照编号分组乘坐地面装甲车,跟随大部队缓缓驶离基地,赶往预定战场。
异形虫是帝国最大的敌人,科学家们至今都不知道它们来自哪里,只知道它们会随着不稳定的空间裂缝飘入帝国范围,初时没有防备被占领了整整一颗星球,后来靠着几代人不懈努力,撒下无数鲜血才抢回来。
周围的边缘星球也时刻面临着异形虫的侵袭,有些不稳定区域甚至被划作军事禁区,禁止平民入内,以减少无谓伤亡。
星球地表由于常年战火而变得坑坑洼洼,装甲车晃动不停,得亏泰伦和身旁的活计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换做普通人,怕是要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哇,机甲兵好帅~”某人透过小窗户瞄向外面。
泰伦在摇晃中转过身,跟伙计们一块儿趴在窗口,羡慕地看着一架架泛着冷硬光泽的机甲低空飞过,奔赴前线。
据说帝国机甲分为手动和精神力两种操控方式,会有专门的机甲师调校,专人专用。绝大部分是前者手动操作,少部分是混合,只有最厉害的机甲战士才能完全依靠精神力,机甲如臂使指,所向披靡。
目送最后一架高大机甲远去,泰伦眸光微动,不自觉幻想着如果是自己坐在里面用精神力操作,在前线冲锋会是怎样一番英勇场面:一剑过去砍掉异形虫的前肢,再迅速回身横扫,将另一只拦腰斩断……
故事书顺着小短腿滑落在地,“啪”地一声,泰伦并未察觉,犹自沉浸在睡梦当中,眼珠频繁转动,手指时不时抽动一下,仿佛真在操控机甲,成就英雄梦想。
大书房内,常年不见阳光的角落里,迸发出一阵炫目光亮。
第12章家族遗传
帝国士兵勇敢无畏,再次将入侵的异形虫剿灭殆尽,泰伦由于表现出色,在庆功宴受到了指挥官的赞许,中央悬挂的水晶吊灯像是在替他庆祝,旋转着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光照亮整个礼堂并越来越强,逐渐变成了亮白色,其他人纷纷扭头,泰伦也被晃得闭上眼。
再睁开,光亮炫目依旧,泰伦下意识抬手阻挡,却发现手怎么变得这么小?!洁白的天花板被夕阳映成暖橘色,右手边是落地玻璃窗,阳光就是从这里溜进来晃了他的眼,环视四周,一排排从地板到房顶的书柜贴墙而立,而自己正躺在软沙发上。
是大书房。
刚脱离梦境的泰伦有些晃神儿,他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站起身,从玻璃上的浅影可以看出,他没有长大。
呼呼……
原来都是梦,泰伦抓了抓头发,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兀自弯腰拾起故事书,对着封面怔怔发呆,梦境中操纵机甲的爽快感令他记忆犹新,忽然,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丝亮光,却并非玻璃窗的方向,而是书房里面!
泰伦瞳孔骤然一紧,心中惊骇,倏地转身寻找,只见高大的书柜边缘,堆满书籍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亮,亮光顺着杂乱的缝隙,奋力往外钻。
祖爷爷说大书房是学习看书的地方,不准他带任何玩具,因此地上的东西绝不会是玩具,更不可能是一盏灯。
会是什么?!
泰伦想着,附在故事书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攥著书脊越来越用力,直到关节泛疼,失去控制力,书从指间滑脱,砸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将泰伦的神经弄得更加紧张。
男人要像爸爸一样勇敢可靠。泰伦默念着母亲的教导,咽了咽口水,决定过去看看,可是当他迈开小短腿,一点一点,谨慎地向角落靠近时,光却不知为何,越来越暗淡。
泰伦惊奇地睁大双眼,发现光源确实发自杂书堆。他略一犹豫,猫下腰,膝盖微微弯曲,呈戒备姿态。虽然从开始到现在,光源并未显露出任何危险,但他不能因此掉以轻心,本着随时逃跑的念头,缓慢拨开最上面几本。
啪啦啦,书掉在地上,激起尘土阵阵,也顺便打破了书房的寂静,然而很快,一切重新陷入凝滞,除了泰伦的呼吸,没有任何声音,光源因少了几本书的阻挡,更加明显。
泰伦大着胆子,双手快速拨弄,在光亮消失前找到了一本书,一本看起来十分老旧的书。棕黑色的硬皮外壳厚实,沉重,带着岁月特有的古朴,表面落满灰尘,导致书名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