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俞瑾在东D楼的五楼天台上,情绪非常不稳定!我们已经报警了,请你马上赶来!”
挂断电话,孔嘉洛的大脑一片空白。
东D楼是外语系此前的教学楼,后来被废弃不用,改换新教学楼了。但是,身为外语系的学生,对这个大楼的构建非常熟悉。楼有5层,顶部是个天台,平时是上锁的,但是学生们都知道,那个锁锈的很厉害,已经不管用了,使劲一拉就可以拉开。
张俞瑾和孔嘉洛曾经去过天台,因为站在那里,向东眺望,可以看见学校最大的一株梨树。每到春天,满树梨花犹如漫天飞雪,洋洋洒洒,美不胜收,是学校东区一大景色。站的高,看的远,美景自然更加与众不同。
张俞瑾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方?
梨者,离也。对吗?
孔嘉洛和孔冰燕匆匆赶到出事地点时,张俞瑾就坐在铁护栏上,楼下已经有消防部门在紧急填充气垫,大批的师生在围观,议论纷纷。这个外语系才学兼备的女生张俞瑾,再次成为了全校万众瞩目的焦点。
孔嘉洛连滚带爬的跑上五楼,拨开正在试图和张俞瑾谈话的警察和老师,气喘吁吁的说:“我,我是孔嘉洛!”
众人马上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孔嘉洛心跳的像敲鼓,明显的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发软。他一步一步地向张俞瑾走去,但对方突然尖叫一声:“别过来!”
“俞瑾。我是孔嘉洛。”
张俞瑾冷笑了一声,“你可算来了。”
“俞瑾,我们谈谈成吗?我们先下楼,好吗?”
“孔嘉洛,你以为我不敢去死,只是演戏玩吗?说起来,我的演技不如你。你真让我大开眼界。”
孔嘉洛无言以对,一时间紧张的牙齿当当作响,怎么都控制不住。
“我希望下辈子,不要再见到你。”张俞瑾轻轻地将头发撩到自己耳后,对着他笑了笑,”孔嘉洛,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想起你,我只会觉得恶心!
孔嘉洛的心凉透了半截。他无力的垂下了头。
原来你这么恨我吗?俞瑾?你恨不得自杀,也要与我来个彻底决裂,你真是够狠的!
——啊!
突然耳边传来众人的一片尖叫声。张俞瑾双手一撑,就从那一米高的铁护栏上一跃而下。
或许是本能的缘故,孔嘉洛来不及调动大脑的反应,一个猛扑向张俞瑾扑了过去。他抱着必死的心,做着不计后果的事。他想不到自己能奇迹般的拽住了张俞瑾的右手,迅速下坠的速度使得他也被带出了半个身子,尖锐的护栏在右边脸颊处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此后的事,孔嘉洛就不知道了。
头朝下栽倒的感觉相当痛苦,血液猛然倒冲到大脑,使得他顿时陷入了昏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上部已结束。
第29章 疗养院
清晨,空气中透出微微地凉意。仰头望去,澄澈的蓝色让天空显得格外深远。
云台山疗养院地处于上海东郊三十里路的即末镇的一个山头处,地势不高,但是视野倒颇为辽阔。这里地广人稀,空气格外清新,在此次选址而建疗养院,开发商确实眼光独到。
到了疗养院门口时,孔嘉洛停下了车,微微皱眉。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半年了,这是不正常的,按照约定,他应该每过两周便来看望一次她才对。但是,一想起上次到这里来的情景,他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
按理说,那其实是一副蛮温馨的场景才对。
那是个暖洋洋的秋日,那个穿着松软的绿色条纹病号装的女子坐在椅子上,睫毛微微闪动,一双娇媚可人的大眼睛,虽然美丽,却失去了正常人该有的灵动。她整个一下午一言不发,时而踢掉拖鞋,走在松软的草坪上,时而就像现在一样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在一个白纸本上随意画着一些旁人看不懂的线条和文字。
孔嘉洛始终保持着和她三米远的距离,看着她。
这该是多么轻松的场景,可是这个看起来温顺可人的美丽女孩子在孔嘉洛的眼中,绝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没错,她是个精神失常已经三年的人,他恨她凭什么可以活的如此轻松自在,可以不用操心下半生的生计,可以不用为任何人或是事承担任何责任。
一想到这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疗养院,整整半年他拼命似的处理公司的一切事务,最厉害的时候一连熬了5个通宵,整晚只在沙发上眯半小时左右。全公司的人都被年轻总经理的敬业精神震惊不已,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忘掉过往,忘记自己是个没有出路的人。
所有人都有大好的后半生可以挥霍可以享受,唯独他没有。
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昨晚父亲的秘书许佩佩打来电话,传达了父亲的意思,希望他在这一天无论如何抽空去看望这个住在疗养院的女人。他很想说自己没空,可是想想,话到嘴边,他沉默了。许秘书说:“明天董事长也会去,早上9点,他希望你能到场。”
果然,车刚转过弯,唐云熙的车就早已停在了门口。停好车,早有门卫处的保安走了过来,为他打开车门,弯腰行了一礼,说:“孔先生早!董事长在一楼会客厅等你。请跟我过来。”
一楼的会客厅是个宽敞的大厅,虽然几年前孔嘉洛就来过疗养院了,不过这个大厅他还是第一次进来。小保安将他带进大厅,便轻轻掩上门准备离去了。
“等下!”坐在首座的唐云熙开口了。“请帮忙给孔先生倒杯热牛奶。”
“不用了,唐总。我早上在家喝过了。”孔嘉洛转过头来,望着眼前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
其实,他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所有优点和缺点,他们有着同样英俊硬朗的五官,同样内柔外刚的性格,以及同样沉默寡言的处事风格。
这些年来他们的谈话,从来是开门见山的,什么时候需要像女人一样一边喝牛奶一边聊家常么?
唐云熙向保安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最近工作非常努力,我很希望你的干劲可以持续到我这个年纪。但是我知道这是假象。”他看了看儿子,后者的目光已经从他脸上移开了。他接着说:“嘉洛,坐下吧。”
孔嘉洛拉开他左手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说:“唐总,这里不是公司。我们可以不谈工作么?”
唐云熙点点头,说:“当然,如果谈工作我也不会和你约这个地方。说说看吧,你有多久没来这里了?”
“5个月零7天。”
“很好。”唐云熙再一次点点头:“我很喜欢头脑清楚的孩子。说说原因吧。为什么?”
孔嘉洛沉默了下来,右手开始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知道父亲会问这个问题,可是一直到走近会客厅,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好的答案。唐云熙是何其聪明的人,他讨厌撒谎,所以孔嘉洛想了想,准备实话实说。
“我不想见到她。”
听到儿子这样的答案,唐云熙立即提高了嗓门:“嘉洛!你这算什么!三年前我就对你说过,你想娶谁当妻子,我都无所谓,不管未来的儿媳妇是什么样子,什么品性,我都可以接受!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但是我给你的自由不是无条件的,既然你答应娶她,你就必须承担你作为丈夫的义务。你现在这样,是打算将她当个活死人,不管不问了吗!”
孔嘉洛抬起头来,看着父亲,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孔嘉洛说:“唐总,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按时间来看她,你公司的事情忙,你先走吧。”
他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身后唐云熙长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的难处。”
“你知道?”孔嘉洛心里苦笑了一声,“不,你们谁都不懂。”他回头再次看了看父亲,然而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掩上了门。
沿着草坪间的小道向疗养院的深处走去,远远地,孔嘉洛看见了坐在玻璃窗边的侧身对着他的女子。因为受到唐董事长特殊的关照,她被安排在一个独立户的小别墅区里居住。她一般情况下总喜欢低头写着什么,似乎这也是她唯一的爱好了。
孔嘉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近别墅,四周都很安静,微微地听见鸟雀的声音。门口有两个白衣小护工在忙着给门口的鲜花浇水,看见他来,弯腰行礼说:“孔先生!”
孔嘉洛点点头,其中一个护工说:“孔先生,你很久没来了哦。”
“嗯,她怎么样?”
“今天很好,很安静。”
言下之意似乎是说她以往有时候并不好了?孔嘉洛走近她身边,只见她低头在白纸本上写着一串莫名其妙的英文字母。写写,停停,然后拿笔划掉,又开始写。
孔嘉洛在心里长叹一声,这样的状况她经常可以维持好几个小时不停歇,也不和人交流,问她话基本也是答非所问。不过能这样自娱其乐的干着一些不干扰他人的事情,已经算是疗效不错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间,只听她轻轻地说:“你来了?”
孔嘉洛愣了半响,立即扭过头去,只见她停下笔来,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