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回报。”他低声的说:“景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他轻轻拉开景离的手,景离闭着眼,眼睫毛上还带着泪水浸染的痕迹。孔嘉洛伸出手指,慢慢地把他的眼泪抹去,低下头靠近了他,然后慢慢地亲上了他的嘴。出乎他意料的是,景离居然没有躲闪,只是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
孔嘉洛头一次发现,男人的嘴巴居然能和女生一样轻一样软,而且更有温度。
他比景离高出半个头,所以他在亲景离时,景离就被迫微微的扬起了头。这种感觉,让孔嘉洛觉得,景离就是在有意无意的迎合着他。
这种突然起来的念头,让孔嘉洛欣喜若狂,腹腔里的那颗心突然就被烧的火热,砰砰狂跳不止。他一手搂住了景离的脖颈,一手揽住了他的后腰,埋下头去向他深深的吻了下去。景离的呼吸也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就在两个人唇齿相依,亲到忘乎所以的时候,突然“当当当”的一声脆响,把两个人从意乱情迷中惊醒了过来。景离推开了他的手,微微侧身,接通了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然后突然皱紧眉头,半响才终于说:“好,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景离低声地说:“我走了。”
“去哪?我有车,带你过去。”
见景离在犹豫,孔嘉洛说:“我开车总比坐公交地铁快吧。”
“长风医院,我爸爸突然晕倒了,在急救室。”
坐在副驾上的景离心神不定,一直低着头,紧紧地捏着手机。孔嘉洛侧过身子来想要帮他系安全带,景离微微往后避开了他,轻轻的说:“我自己来。”
孔嘉洛愣了一下,缩回了手。景离紧紧的抿着嘴,脸色很不好看。他坐直了身子,发动了车。
“你爸爸怎么会在上海?刚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我弟弟。”
“你还有个弟弟?”
“不是亲的。”
“哦!”孔嘉洛淡淡地笑了笑,“是你爸爸再婚的吧?”
景离没有吭气,只是从鼻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匆匆赶到医院住院部,推开门,一个中年女人背对着门坐在病床前,床上的人安稳的睡着,头顶上挂着吊瓶。听见脚步声,中年女人转过身来。
“苏姨。”
苏姨诧异的站起身来,看着景离和他身后的男生。“小离,你怎么来了?是海笙给你打电话了吗?”
“嗯!”景离点点头,“我爸爸是怎么回事?”
苏姨的脸色很是灰暗,叹了一声,“你爸爸这段时间一直都不舒服,饭也吃不下去,头晕的厉害。我每次劝他去医院做个检查,他都坚决不答应,说他没病,到医院检查也是浪费钱。今早我们去超市买菜,刚出门,他就晕倒了,我又拖不动他,还是路边的一个小姑娘帮我打的120。”
她抽泣了一声,接着说:“到医院检查,说他血压太低,都低于60了,还好抢救的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
景离点点头,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他已经六十岁了,原本方挺有型的脸现在全塌了,肌肉下垂,脸色寡青,看不出一点血色来。
苏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离,谢谢你来看你爸爸,他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这话说的生分,孔嘉洛微微地皱了下眉头,看了景离一眼。景离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姨轻轻叹了一声,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苏姨,你们平时不要太节俭了,该吃什么用什么,不用太省了。”景离轻轻说,“这次住院,钱还够吗?”
“啊,”苏姨忙点点头,“够的,够的。”
孔嘉洛上前了一步,从包里取出几张毛爷爷,递给了她,“阿姨,钱不多,你先拿着用。”
苏姨诧异地看着孔嘉洛,景离忙解释说:“苏姨,这是我同学,叫孔嘉洛。”
“不用不用!”苏姨忙推着他的手,说:“你们都还是学生呢!怎么用得着你们拿钱。”
孔嘉洛笑了笑,“没关系,阿姨,您拿着吧。”
苏姨执意不肯要,回拒了良久,孔嘉洛笑着硬塞他手上,“景离今天空手来的,什么都没来得及买,你再不拿上钱就说不过去了。你不用觉得欠我的,就当这钱,是景离借我的吧。”
第10章 往事
孔嘉洛这么一说,苏姨就只好接上了。两人在医院呆了一会,看景父一直在睡着,便告辞离开了。走时,景离对她说,明天在来探病。
走出了医院大门,两人上了车。景离问他:“你刚给了多钱?”
“没细数。大概七八百吧,你不用管了。”孔嘉洛系上了安全带,“现在去哪,回学校吗?”
景离低着头,胳膊支着脑袋,闷闷地说:“我不想欠你的钱。”
“行行行!”孔嘉洛也不想和他争执,“随便你什么时候转给我吧。”
景离耷拉着头,孔嘉洛看着他,也不急着开车,慢慢地按住了他的手,“别担心了,他的病也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他忽然又想起了景离此前和他说的话,忽然笑了起来,“你在上海还有家人呢,挺好的,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孤家寡人吧。”
景离轻轻摇摇头,“不是,你不明白。他们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我只是个外人。”
“他毕竟还是你爸爸。”
“是,他是我爸爸。”景离惨然的笑笑,“你知道吗,我爸爸......”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很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他挺伟大的。”
“他是上海人,年轻的时候到四川那里下乡,他父亲的成分不好,所以他在农场足足呆了七八年,同行的人都纷纷回上海了,他依然走不了,于是,他就和我妈妈结婚了。后来工厂招工,他就应聘当了一位采购员。自打我记事,我爸爸就常年出差,一年中有半年都不在家。”
景离叹了一声,“小时候我挺羡慕他,可以借着出差的机会周游全国。后来我才发现,他不是工作狂,他只是为了在上海和四川两地奔波,照顾好两边的老婆孩子。”
孔嘉洛意外地看着他,“你们,你和你妈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说来可笑,我一直没发现。我中学一直住校,不经常在家。我知道我爸爸经常出差,所以一直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高三,我妈妈得了乳腺癌,我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妈妈才对我承认,在我五岁,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离婚了。因为就在那一年,我爸爸得知他以前在上海的未婚妻被男人给骗了,怀孕了,男人跑了。我爸爸就返回上海,和她结婚了。”
孔嘉洛惊讶地睁大了眼,半响才说,“你爸爸,还真是......还真是,伟大。”
景离笑笑,眼神里全是悲哀,“对,他就是很伟大。为了照顾苏姨和他儿子,不惜牺牲我和我妈妈!我妈妈告诉我真相时,我都20岁了,我妈妈居然能默默承受了十五年。”
“她让我别恨我爸爸,说不管怎么说,我爸还是很爱我的。我真的觉得很滑稽,真的。小时候,我爸爸还经常在,自从我上了中学,大概是觉得我大了,不用卖力表演了,他在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年见不到一次,过年的时候都不在。这些年,其实是我和我妈相依为命的。”
“嗯!”孔嘉洛点点头,“你知道吗,景离,我们还真是有缘,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吧!”
“你父母也离婚了吗?”
“不,他们根本没结婚!”
景离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孔嘉洛笑了笑,“景离,今天周日,学校也没什么事,我们在外面转转,散散心,成吗?”
“好,去哪?”
“外滩吧,那里比较宽阔。”
伴着秋冬凉爽的冷风,注视着滚滚而逝的黄浦江,孔嘉洛和景离默然不语。身后的钟楼上敲着东方红的韵调,沉重而又庄重。外滩的人永远是出奇的多,拍照的,散布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虽然人活着总是这么累,总是不得不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可是谁也不想放弃。
“我听他们说,本地人是不会来外滩闲逛的。”
孔嘉洛笑了起来,“确实如此,来这里的大都是外地人。但我是个例外,我喜欢这里。”
“五千年历史看西安,一千年历史看北京,百年历史看上海。想要了解上海,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嗯。”
“景离,你会一直留在上海吗?”
“会的,我喜欢这里。”
孔嘉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就好。”
“我喜欢上海,上海总是会给人无限希望。哪怕是我这种毫不起眼的人,它都会为我提供生存的机会。”景离看着江面上驶过的一艘艘船只,突然笑了起来,“这里,真的很好。”
“其实,我以前是想过的,我想离开这里,因为我实在是在这里呆腻了,总觉得,天下之大,哪里都比这强。不过,”孔嘉洛仰起头来,一字一句的说,“我改变主意了!以后,我要在这里。再也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