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苦痛烦恼,多来自于七情六欲,所以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忘情水”。
白衡玉不明所以,百里芜深到底要他做什么事情,还非得喝下忘尘才能说:“师父。”
百里芜深道:“只要你肯喝下忘尘,为师就告诉你,为师想要你做什么。”
·
回到房内。
白衡玉看着那个精致的玉瓷瓶发呆,他正出神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有个人影迅速闪身到屋内。
“谁!”白衡玉正警惕,却见来人是因为早就下山去的傅景明。
“师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还记得刚刚傅景明一副欲言又止有话要说的样子,那时候他就猜测可能是师父在场,傅景明不方便开口。
傅景明看了眼他手里的玉瓷瓶,伸手夺过就要摔了,被白衡玉拦下:“师兄你做什么!这是师父给我的!”
傅景明深深看他一眼,白衡玉趁着空档把玉瓷瓶又抢了回来。
傅景明道:“衡玉,你不能喝!你听师兄的,把它给我!”
白衡玉:“为何不能?”
傅景明道:“这东西喝了就会断情绝爱,失去记忆的!”
白衡玉道:“师兄,忘尘不过是会抹去人痛苦记忆,并不会断情绝爱。”
“若是忘记了,那与断情绝爱有什么区别!”
白衡玉觉得再这个问题上和傅景明探讨的有点脑壳疼:“师兄,我最近总是做噩梦。”
傅景明闻言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行水渊回来开始。”
“......你都梦见了些什么。”傅景明虽然这样问,可是他的心里实际上是有所猜测的,他亲眼见到白衡玉一身是伤背着同样气息奄奄的陆浔回来,也从传闻之中窥探到白衡玉的噩梦或许还与失踪的薛轻衍有关。
白衡玉安抚他道:“师兄,师父说了,忘尘不过是抹掉痛苦的记忆,并非忘记一切。自从我入玉仙门,师兄就对衡玉呵护有加,这些事情,我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和师兄在一起的日子,衡玉非常开心。所以就算喝下忘尘,我也绝不会忘记师兄你的。”
傅景明差点被他这番话打动,可是下一秒,他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不行衡玉,你不能留在这里。你相信师兄,你和师兄走。”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无尽的风雪灌进来,惊起一室寒霜。
无边夜色,漫天风雪之间。
百里芜深临风玉立,月白长袍被倒灌的风雪吹的猎猎作响。
他的身形浸没在黑暗之中,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是被这冰天雪地狂烈被风吹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傅景明突然跪了下来:“师尊,你放过衡玉吧。”
白衡玉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什么意思?傅景明在说什么,百里芜深要对他做什么吗?
傅景明垂着脑袋,背却挺得僵直。
百里芜深轻轻向他们走来,脚步轻缓沉稳。
白衡玉和百里芜深相处百年,虽然百里芜深面上表情万年不变,可是这一刻白衡玉莫名觉得他身上的气势有些骇人。
他忙开口道:“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师父刚刚飞升的时候,玉仙门内外受敌,你整日忙的焦头烂额,还要为我的事情操心。那时候有个天青门的门主带着一干人上前来闹,要迎娶我国门。后来天青门再也没来闹过,师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傅景明抬起头来看他:“为什么?”
“是我杀了他。”
百里芜深脚步一顿。
“你没有听错,是我杀了他。我知道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兄,你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师父飞升之后,师兄就尽可能的满足我的一切要求。不愿意让我烦心外面的那些事情。可是你越是瞒我,我就越觉得自己没用。我也是玉仙门人,也是师父的弟子,也会想去为师门做一些什么。
“师兄大概不知道,可能是第一次杀人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闭上眼,就是天青门主的死状。所以喝下忘尘,对我而言,未免不是一件一件好事。”
白衡玉说到此处的时候,脑海中莫名涌起一副画面。
巨冠的月桂树挺拔伫立,明月高悬,星河遍空,月光与星光撕碎洒在湖面上。微风吹来,惊落一片细碎的桂花,与月芒星光一并被风层层推开,荡漾在水波之上。
树下的一名玄衣少年头戴墨玉冠,手执名剑,身手矫健,姿势潇洒,附耳闻声收势。
剑锋笔直立在身后,面色冷峻向他看来。
那一瞬,他顿时呼吸一滞,仿佛心都痛了起来。
半晌,傅景明突然开口道:“我明白了。”
他费了这么多的努力,可还是不能很好的保护白衡玉。
傅景明抬头看百里芜深一眼,突然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师父,衡玉日后,就交给您了。”
白衡玉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听傅景明的口气,怎么像是他要出嫁。
百里芜深一身的严寒之气随着被阻隔在门外的风雪一并褪去,过了半晌,他低沉而缓慢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哦吼,喝了“忘尘”,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呢?
家里的wifi怎么都连不上所以更新晚了!!搞了半个多小时,简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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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九云霄大雪封山。
天气阴沉沉的,白衡玉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想起床。
表盘上的声音一遍一遍提醒他该去师父那里上早课了,他抖了抖身子,探出睡眼朦胧的脑袋。因为昨晚睡相不好,脑袋上还有根呆毛立了起来。
白衡玉嘟囔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身穿好衣服摸下床,他试探着勾脚去穿鞋的时候发现,平日里还要捆直脚背去够鞋子,可是今日随便一下脚便穿到了。
白衡玉在屋内脸盆里鞠一把水洗脸,抬头才发现脸盆上方原本是有一面铜镜的,那还是百里芜深下山的时候买给他的,他喜欢极了。可是现在铜镜不见了,而且整间房里居然一面镜子也没瞧见。
洗完脸后,他用一根发带随意将披散的头发挽起,哈着手走进呼啸的北风中。
他弓着身子,一路沿着长廊飞快奔跑到早课间前,咚咚咚去敲房门:“师父,师父。”
屋里半天没动静,白衡玉以为是自己来的晚了,百里芜深生气了。
他垂着脑袋,嗡嗡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赖床的。你罚我吧,弟子一定乖乖受罚,没有怨言。”
他敲了大半天的门,屋里依然无声无响。
白衡玉慌了,他看看表盘,不过是比平常晚了几分钟,师父怎么就这么生气不理他了。
白衡玉正手足无措的时候,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衡玉。”
白衡玉转过身去,百里芜深正站在他身后。
他正奇怪百里芜深怎么会在他背后,而不是在早课室。
百里芜深看见他的眼神,又看见他身后的早课室,眸中有光掠过。
白衡玉的早课,在他十四岁筑基那年就停了。
“师父,我们要开始上课了吗?昨天课上你教我的道玄真人《三心会法》第九章 我都已经背下来了。”
百里芜深记得这堂课是在白衡玉十三岁那年传授的,第九章 内容较为晦涩,白衡玉背了足足一个礼拜,中途还被他罚抄过三遍。惹得这个小徒弟满心怨言,还在背后偷偷画他的猪头画像。
百里芜深知道刚饮下“忘尘”时,或许会出现一些记忆上的倒退,没想到白衡玉这一退,就退到了十三岁。
百里芜深低低“嗯”了一声,与他前后脚走进早课室内。
早课室内因为太久无人涉足的缘故,浮动着一层潮闷的气味,不过好在因为山门中时常有人前来打扫所以桌面倒是一尘不染。
白衡玉坐在课桌上,手摸进抽屉里,才发现:哎,他昨天放在这里的课本怎么不见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就没在房里找到课本,还以为是落在抽屉里,可是抽屉里也没有。
师父发现了,会不会怪他啊。
白衡玉咬着下唇,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百里芜深注意到他的神色。
白衡玉怕他发现,连忙道:“师父,我把第九章 背给你听吧。”
百里芜深点点头:“好。”
白衡玉站起身,正要开口可是脑子里断片了一瞬:怎么回事?他昨晚睡前都还在背,明明背的很熟的,可是怎么突然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白衡玉磕磕巴巴半天,脸红到了脖子根,低下头没脸看百里芜深。
声音里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师父,我不记得了。可是昨晚我明明......”
他越说越委屈,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他不往下说了,怎么听都像是在狡辩,百里芜深不喜欢狡辩的人。
白衡玉立在原地,哭的鼻子一抽一抽,心里羞愧极了。
他这么笨,一个章节的内容背了一个礼拜都背不下来,师父会不会不喜欢他,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