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芸的表情,忽然柔和了下来,“顾禾,你怀念暗地山谷的夜空吗?”
顾禾点头。
怀念,她每次回想暗地山谷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暗地山谷的夜空。
绯芸凑近,低声询问顾禾,“所以,要去我那里吗?”
“不用了,我回去好好睡一觉估计就好了,你赶快回妖管处吧。”顾禾愧疚的笑了一下,对绯芸说:“妖管处那么忙,我居然还把你留在这里回答我那些幼稚无聊的问题,你肯定很困扰吧。”
绯芸眸子一暗,她顿了一下,才翘起嘴角,对顾禾说:“好,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事情的话,随时来妖管处找我。”
顾禾应了下来,跟绯芸挥了挥手后,她使了一个瞬移术,消失在了绯芸的面前。
绯芸站在原地,盯着顾禾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后,才一跃而起,向妖管处的方向而去。
……
东宫内。
烛火幽暗。
韩宁之坐在案前,想着白天的事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她趁万寿节,向父皇提起了给太妃们晋位分的想法,父皇一向仁孝,当即答应了下来,还吩咐内务府总管太监,去问一下太后的意见。
本来总管太监只是去太后那边走个过场,可是没想到,太后虽然允了这件事情,却让总管太监给父皇带了一句话,说给谁晋位分都行,唯独冷宫的静太嫔不行。
还说,谁敢给静太嫔晋位分,就是跟她过不去。
这宫里,没人敢跟太后过不去。
秋砚给韩宁之上了一杯茶,“殿下,奴婢刚才去太后宫里打听了一下。”
她是太女殿下的贴身宫女,后宫众人,看在太女殿下的面子上,都会高看她几分。再加上她常在后宫走动,人缘又好,各宫的主子奴才遇见她,总会多说几句话。
韩宁之喝了口茶,“那边怎么说?”
“太后宫里的姑姑们,常年侍奉在太后身边,嘴都严,我尝试了一下,什么都没问出来,倒是太后宫里的那些小宫女小太监,跟我说了不少。”秋砚说,“只是那些小宫女小太监,进宫的时日短,连静太嫔的面都没见过,只告诉我太后似乎很厌恶静太嫔,时常在宫里跟掌事姑姑数落静太嫔的不是。”
韩宁之问秋砚,“太后亲自数落静太嫔?”
太后近些年来一心向佛,哪怕是对待犯了错的宫人,态度都很和善。
能让太后开口数落,这个静太嫔,估计是做了什么让太后极其厌恶的事情。
秋砚点头,“对,听太后宫里的人说,当年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跟姚贵妃斗的极其厉害,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后宫嫔妃看到这种情况,纷纷站队,静太嫔也跟着站。”
秋砚顿了一下,忍住笑意后,才继续说:“不过静太嫔立场特别不坚定,今天站皇后,明天站姚贵妃,在两个阵营跳来跳去的,最巅峰的时候,一天变了四次节,弄得后宫嫔妃们烦不胜烦,为了避开她,纷纷躲在宫里称病不外出,本来是两个阵营的战斗,被静太嫔闹的,最后竟然成了皇后和姚贵妃两个人的争斗。”
韩宁之惊讶,“一天变四次节?”
这静太嫔,是属墙头草的吗?
第19章
顾禾回到冷宫之后,没直接进寝殿。
她在寝殿门口,站了许久,突然转身,离开了冷宫。
顾禾没使法术,她沿着漆黑的宫道,一个人安静的向东宫走去。
上次和韩宁之见过面之后,她在心里发誓,要彻底从韩宁之的生活中消失。可是经历了今晚的事情,此刻的她,特别想念韩宁之。
雨已经停了。
顾禾抬眼,看向天边。
曙光乍现,即将破晓。
顾禾跳过宫墙,偷偷潜入了东宫。
已经到了韩宁之要起床的时辰,一群宫女太监端着东西站在殿门口,等待着韩宁之起身。
顾禾绕到了后院,推开一扇不起眼的窗子,悄无声息的翻进了殿内。
殿内站着几个贴身伺候韩宁之的宫女,顾禾挥手,使了一个沉睡咒。
待宫女们陷入梦境之后,顾禾掀开了帷幔,走到了床边。
韩宁之还没醒。
顾禾轻手轻脚的蹲到床边,看着韩宁之沉静的睡颜,她翘起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今晚并不好过。
她被老虎妖咬的遍体鳞伤,要不是她幸运,赶上了滂沱大雨,现在的她,可能已经死在老虎妖的獠牙下了。
回来的路上,她很疼,也很累。
其实身体上的损伤还好,她为妖管处做事这么多年,对于受伤这件事情,已经很习惯了。她的愈合能力很好,只要有雨水和土壤,哪怕有人把她剁成了馅,她也能凭借雨水和土壤中蕴含的能量,迅速复原。
俗称打不死。
让她心烦意乱的,是老虎妖质问她的那些问题。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得过且过的白菜妖,不是猪大叔那种有理想有追求的励志妖,根本不用把老虎妖的话放在心上。
可那些话,不是怎么回事,一直在她的脑海中打转,让她忍不住的去思考。
当烦躁到达极点的时候,她决定来东宫见韩宁之。
果然,在见到韩宁之的刹那,她心内的烦躁一扫而空。
顾禾把脑袋凑到韩宁之的耳边,轻声问韩宁之,“宁之,我可以亲亲你吗?”
问完,顾禾低下头,温柔的吻了一下韩宁之的脸颊。
韩宁之的脸蛋软软的,吻过之后,顾禾用手戳了戳韩宁之的脸颊,心软得一塌糊涂。
顾禾坐到床边,握着韩宁之的手,轻声说道,“其实我不应该来见你的,我之前发过誓,要彻底从你的生活中消失,可今晚发生了特别不好的事情,我心里难受,一个没忍住,就来见你了。”
顾禾叹了口气,继续说:“你放心,我保证,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自己抗的,绝对不会再来你这里寻求安慰了。”
说着,顾禾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我说到做到。”
说完,顾禾果断起身,想要离开。
即将转身的刹那,她忽然感觉手腕一紧。
紧接着,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到了顾禾的耳中。
“不要离开,顾禾,不要离开我。”
顾禾一愣。
这声音,分明是韩宁之。
怎么回事?她明明使了沉睡咒,韩宁之为什么没有受法术的影响。
顾禾低下头,对上了韩宁之漂亮的眼睛。
顾禾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韩宁之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顾禾挣脱不开,茫然的看着韩宁之。
韩宁之刚才一直闭着眼睛假装睡觉,没看到顾禾的样子,睁开眼睛之后,看着顾禾满身鲜血的模样,她惊讶的问顾禾,“你受伤了?”
没等顾禾回答,韩宁之迅速起身,把顾禾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一脸担心的问顾禾,“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顾禾这才想起来,她因为急着来冷宫见韩宁之,竟然忘记换衣服了。
雨水只能治愈她身上的伤口,洗净她身上的血污,却不能缝补她被老虎妖戳得破破烂烂的,被鲜血浸润的衣裳。
不行,她得换身衣裳,要不然回冷宫的路上,会引人注意了。
顾禾往架上那边扫了一眼,架子上挂了好几件衣裳,她想先想跟韩宁之先借身衣裳穿,等她安全的回了冷宫,再把衣裳给韩宁之还回来。
架子旁边,有一面立着的铜镜。
顾禾的目光,不小心扫到镜子。
镜子里有个人影,那个人影脸色苍白,双眼泛红,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血衣,配上殿内幽暗的烛火,仿若怨气冲天的深宅女鬼。
“有鬼啊。”顾禾尖叫一声,扑到了韩宁之的身上,“宁之,镜子里有个女鬼,可吓人了。”
哪有鬼?
韩宁之疑惑的看向铜镜后,无奈的摸了摸顾禾的头,“镜子里的不是鬼,是你自己。”
顾禾不相信,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可能,我长得那么漂亮,怎么会是镜子里那副鬼样子。”
回想起镜子里那只鬼,顾禾吓得跳了起来,她用手臂环住了韩宁之的脖子,腿也顺势盘上了韩宁之的腰。
只有这样和韩宁之紧紧的贴在一起,才能缓解她的恐惧。
两个人贴的如此紧,韩宁之甚至能感觉到顾禾身体的轮廓。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虽然她尽力控制了,可她的手,仍不自觉的,用力的抱住了顾禾的的腰。
见韩宁之如此淡定,顾禾颤抖着声音问韩宁之,“你不害怕鬼吗?”
韩宁之无奈,只能抱着顾禾走到了铜镜前,侧过身子,对顾禾说:“你看一眼镜子。”
顾禾摇头,“不行,我不敢看。”
韩宁之拍了拍顾禾的背,柔声哄道:“有我在,你不用怕。”
韩宁之的淡定,感染到了顾禾。
也是,干女儿都不怕,她这个做干妈的却怕成这样,实在太丢人了。
顾禾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眯起眼睛,往镜子里扫了一眼。
只见那个女鬼,像个八爪鱼一样,正毫无形象的挂着韩宁之的身上,跟她此刻的姿势,竟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