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笈摊摊手:“总不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说我闯到你们言家对你们下手……证据呢?”
“你实力比我们高出太多,而且听闻你是个阵法大师,能够无声无息不惊动我们家族的人直闯内部也不奇怪。你不过是仗着没有留下痕迹所以公然撒谎!”
徐云笈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那父子两个。
这二位可真是配合啊,乖乖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就像他跟应龙大佬说的,弄死他们会引起超管司的警惕,而现在嘛……
青年摇了摇头,叹气:“这个事情照这么说,只怕要变成罗生门了。你们坚称是我用西方的诅咒物品害你们,又拿不出证据。应该由提出告诉一方举证,我退一步,不非要你们拿出证据。不如这样,我们各自以道心起誓如何?即使我实力强过你们,只要一日没有飞升成仙,便一日无法在天道作伪。天道誓言之下,谎言无处遁形——我们各自起誓,这样总公平了吧?”
他平静浅笑,姿态坦然。
原本因为言巡章看到他露出惊恐作态而感到怀疑的在场人员——包括超管司的记录员,还有为了体现公正而请来见证的属于不同势力的三五位兼职专家——都忍不住慢慢开始相信他。
就像他所说,虽然修者逆天而行,但一日不飞升便一日被天道所束缚。对天起誓,是不容撒谎的,否则日后心魔缠身、修为不得寸进,甚至可能撒谎当下就直接惹来天雷,劈得惨不忍睹。
可以说,对修者来说,天道誓言是最可靠的证明方式了。只不过现代社会讲究程序正义——这里头包括警方不能通过强迫手段获取证据,所以超管司查案的时候又不能按头犯罪嫌疑人发誓,对方就算不立誓也依旧得做无罪推定,所以还是有很多人干坏事查不出来。
而现在这青年敢于主动要求对天道立誓,大家的狐疑都打消了大半。
言家父子则完全懵了:他们可没说谎!
本以为徐云笈会死扛着不认,他们也只是希望能够争取到其他势力的同情,并且引起修真界对徐云笈的警惕怀疑,也震慑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直接跑到他们家族内部动手的疯子。
可没想到,他居然说要发天道誓言?
他分明就真的用了那块钻石害他们,他怎么敢?
两人震惊茫然中,便看那青年微微一笑:“既然是为了我的名誉,我就退让一些,先来立誓吧——
“我,徐云笈,以道心起誓,对于言成道、言巡章二人口中所谓‘永夜的诅咒’的来源并不清楚,也不曾主动接触过,并且我从未设法找来‘永夜的诅咒’攻击他们。”
他流畅地说完,脚下一道金色的淡光划过,随即消散。
青年依旧站在原地,稳稳当当。
“誓言成,无处罚。”和徐云笈关系很好的秦彤安松了口气,第一个道。她很信任徐云笈的人品,一开始就觉得小徐不可能做这种事。而言家,过去的龌龊还少了吗?基本是在法律界限上反复横跳。
秦彤安本能地就觉得是这俩人撒谎陷害,想借机搞黄小徐和超管司合作的“术元丹”公司。
这下,看到天道誓言发完,没有任何惩戒和不祥的意象出现,她立刻就宣布了结果,心说“果然”——就是言家使坏。
她开口之后,其他在场的人也点了点头。
天道誓言的效果是做不得假的,徐云笈没撒谎。
就只有于祥英意味深长地看了徐云笈一眼。
如果说一开始在办公室他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听了这年轻人的誓言,也多少察觉到了微妙。
对方本可以直接说“我没有用‘永夜的诅咒’攻击言成道、言巡章”,却偏偏绕了个大弯子,又是说不清楚来源,又是说不曾主动接触,又说不曾“设法找来”……
这种拐弯抹角的誓言,显然是在回避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徐云笈,又看了看言家父子,还是决定先看看。
那边徐云笈立了誓,面向言家父子露出微笑:
“好了,我已经立誓了。这应该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吧?现在轮到二位了。就像言先生所说,我和言家的过节大家都知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受害者,我还想说所谓诅咒是你们自己有意找来陷害我的呢。既然我发完了誓,不如也请两位立个誓言?就说你们对于‘永夜的诅咒’的来历一无所知、不是你们主动把它带到言家的,你们也完全没有过想动用这块钻石害人的念头,如何?——如果天道证明我对你们的怀疑是错的,我给你们道歉。”
青年声音不疾不徐,语气称得上和缓,并且他发誓在先,此时提出的要求就显得非常公道,带着其他人不由自主就跟着他的话往下想,不由点头。
只有言成道父子两个不这么觉得,他们听着徐云笈的话,已经被气得哆嗦了。
徐云笈说什么“陷害”。感觉好像是他们父子俩故意中招用苦肉计污蔑徐云笈似的。可是明明就是徐云笈确确实实地用了“永夜的诅咒”!他们父子说的话都是真的,虽然隐去了最开始对徐云笈下手的部分,可对方闯入言家下手的事情他们没有撒谎!
怎么就……怎么就被他颠倒黑白到了如此地步?!
言成道气急攻心地喊道:“你血口喷人!你居然有脸当众撒谎,害了我们还倒打一耙!你——”
“倒打一耙?”徐云笈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言先生觉得是谁倒打一耙?”
他语气中的深意让言成道一个激灵。
他忽然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最开始是言家先试图害死对方的,而对方这一切是在报复!报复他们!
他打了个寒战,张口结舌,这一刻忽然感觉到了和他儿子如出一辙的恐惧——那种无论怎么挣扎尝试,对方都游刃有余,似乎将他们所有反应都算到了的感觉。
他心里发毛。
而对面的年轻人却露出淡淡的笑,并且对着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如果言先生觉得我的推测有误,不如也发个天道誓言吧。天道之下,说不了谎。请吧。”
他看起来非常诚恳,而言成道却已经汗流浃背。
徐云笈看似公道非常,却一点点给他挖了个大坑。徐云笈先行立誓,便让人先入为主地觉得他清白,继而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其实按道理说,报案人如果要发誓证明自己不是诬告,发誓说“我说的案情都是真的”就可以了,徐云笈却偏偏在表明了自己的无辜之后将要求言家父子发的誓引导到了“永夜的诅咒”的来历和他们是否主动害人之上。
而这样的誓言,言家父子没办法发。
因为那枚钻石切切实实是他们换来的,他们也确实动用了它想要害死徐云笈……
言家父子发不出誓言。
其他人看他们的眼光越来越怀疑。
秦彤安忍不住道:“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必要再问了,很显然是这两位诬陷——”
就在她将要下结论的时候,忽然有崩溃的、尖锐的喊声响起。
“够了!就算是我和父亲拿出的‘永夜的诅咒’又怎么样?对,我们对你下手了,可是你难道就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做吗?!”
或许是眼看着局面彻底朝着不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一直不吭声的言巡章陡然爆发出一声大吼,满脸都是刻骨的恨意,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他突然爆发,双眼血红,目眦欲裂,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于祥英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徐云笈,心里略有猜测。
徐云笈却笑了。
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够把事情糊弄过去,毕竟言家报案,这件事情肯定是要往深里查的,包括言家在超管司内部的眼线,都早晚要一一挖出来。如果整件事逻辑对不上,肯定是不可能草率断案的。
他之前玩的那一出,一个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心怀恶意主动下手的一方,另一个是为了把节奏掌控在自己手里,逼言家人亲口说出实话。
——让他们不得不主动亲口说出来,比起被揭破真相,只怕对他们的打击更为惨痛吧。
眼看言巡章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击穿,青年慢悠悠地一笑:
“我不敢说我什么都没做,但要说干干净净,我倒是问心无愧。何必吞吞吐吐,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建议你从头到尾如实说清楚。”
他在“如实”上加了重音。
言巡章喘着粗气瞪着他,却悲哀地发现最好的选择就是像他说的,从头到尾说出来。
否则,在徐云笈立誓在先的前提下,超管司都要以为他什么都没做、全是言家造谣了。
“我……‘永夜的诅咒’,确实是我们家先拿到的,是我父亲和欧洲的卡洛斯家族交易获得的……”
言巡章干涩地开口。
而言成道狠狠闭了闭眼,面露绝望的苦涩。
完了,全完了。
言家之前做过很多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情,可到底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犯法。
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们亲手把判决自己的利器交了出去。
用极为危险、可以无限扩张的诅咒害人,这不仅仅是害人的问题,还有对社会的潜在危害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