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只是这样,倒也算了。
可是,就在两年前,张家组织小辈们一起出去历练。
其实这年头国家开发做得好,深山老林里都有信号塔,也没什么古代的所谓秘境了,只剩下修真界跟国家报备过、给圈起来使点障眼法的“秘境”——说是“秘”,都不知道被前辈们走过多少个来回了。
这种地方,按理说是很安全的,结果却偏偏出了事。
“……湖里冒出来一条有爪的蛇,比我们七八人加起来都厉害,我觉得至少比我们高一两阶……我们没办法只能逃跑,然而到底被赶上了。张晨然一道法力把我往后推了一把……”
李菲菲被那不知是何物的凶兽一爪正中背心,疼得当即就晕过去。
张家其他小辈跑出去之后立刻叫了张家长辈进入秘境,发现李菲菲晕倒再地,把她救了回去。然而修者中的灵医看过,却大摇其头:
“经脉已断,丹田受损,再也不能修炼了。”
李菲菲回忆起两年前情景,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怎么可能甘心?如果是我自己不幸遭遇凶兽出事,也就算了。可我明明是被张晨然害了!我跟张家几位长老说了,跟族长说了,可是他们都只是问我还要什么补偿,只字不提处罚张晨然……”
好几个长老来看她。
她外公用一种很怜悯的表情看她,她舅舅——张晨然的父亲,张华德,口口声声的“太不幸了”,就像从来没听见她说“我是被张晨然推过去的”。
“张晨然是金火双灵根,张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天才。我舅舅——他爸,是他们那一辈实力最强的,内定的家主。我怎么可能讨得回公道?我妈为了我,跪在外公跟前说‘菲菲难道不是您孙辈吗’,她那么爱我爸爸,我爸的死这么多年,她一提就要掉眼泪,可是居然主动拿来说事,说‘哪怕看在她爸爸给张家的贡献的份儿上’……可是最后也只是换来了几件灵器。我要这个么?我都废了,我要它干什么?”
徐云笈听得心里不忍,看见眼前女孩低着头,看不清眼睛,但是有水珠顺着光洁的脸颊落下来。
他从办公桌上抽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
李菲菲哽咽着说了声“谢谢”,拿起来飞快地擦了擦眼睛。
半晌,女孩抬起头来,眼睛还是湿润的,但是仿佛瞳孔深处燃烧着一把火:“我不甘心。徐老师,我不甘心——我明明是受害者。我不要别的,我不是狮子大开口,我妈都为了我直接和张家断绝关系了,我不是敲诈不是想多拿点好处。张晨然明明是做错事的那个,他有心害我!可是昨天他的态度您也看到了,他一点歉意没有,或者一开始可能有但是张家给了我补偿,他就以为还清了?甚至他还觉得是我贪心不足想要更多!这两年我妈带着我求遍了人,只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获得一个重新修炼的机会,可这在张晨然眼里,居然是我们母女有意败坏他张家名声想要赖上张家!我要讨回公道,我不甘心!”
女孩声音里恨意滔天。
徐云笈叹了口气:别的不说,就说她要是想重新修炼,炼心这一关只怕挺麻烦的。
她没有错,可是执念太深,就容易成心魔。把自己的生活活在仇恨里,仇人反而啥事没有,太不值当。
她得走出来。
要么你放下,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圣母,或者让自己一片道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深仇大恨的仇人也可以说得出“你配不上我的仇恨”。
要么你报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了一桩心事。
总好过装在自己心里,再把自己憋出病来。
但那都是后话,现在的关键是看看李菲菲的伤势到底怎样,她以后还能不能修炼。
他说:“我光看不能判断,必须得用灵力探入你经脉。”
这对于修者来说是需要极大信任的事情。
因为别人的灵力入体,但凡有所异动都可能毁伤经络。
徐云笈做好了对方犹豫、或者提出要第三方在场的准备,然而女孩几乎没有思考就点头了。
她牵起一个不怎么好看得笑容,因为红肿的眼睛甚至显得狼狈:“反正所有人都说我没希望了,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麻烦您帮我看看。”
女孩子伸出手,细痩的一截腕子。
徐云笈搭了两根指头上去,像是中医诊脉,实则将灵力顺着她皮下经络探入。
李菲菲很紧张。
她能感受到细致的暖流绵延入脏腑,就像是自己修炼时灵气吸入体内一样。
久违了。陌生而熟悉。
她有些想哭。
徐云笈很快抽回了手,拢共只用了一分钟时间。
李菲菲紧张地看着他,就见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老师睁开眼,露出微笑:“能治。”
李菲菲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应龙大佬:我觉得他总在看我。可能是觉得我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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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今天继续勤快一把,下午3点还有一更~
第34章 34
李菲菲的伤是旧伤,徐云笈判断得先补脉,用丹药配合阵法将她经脉丹田蕴养回来,可能不会很快。
但是李菲菲挣扎了两年,这次看到希望,就算徐云笈说可能需要时间,她还是开心得不行,边哭边笑,说了一箩筐的感谢,最后抹着眼泪说回家按照徐云笈的要求请人炼药去了。
徐云笈送走她,正想找应龙大佬去吃个饭,结果秦彤安一个电话过来,说于司找。
“小徐啊……唉,话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一见面,于祥英就苦笑叹气。
徐云笈上下打量他一下:“张家找您了?”
于祥英露出意外之色:“你怎么知道?”
“相面之术多少会一点。”大概就是本科上这门课能评个“优”的水平吧,“看您眉心纹路杂乱,大概是遇上不想处理的为难事儿了。想想跟我有关的,估计也就这一桩?”
于祥英点头叹气:“你小子是真行——对。张家张华德,今天早上一个电话打到超管司来,话里话外都是超管司不应该拿公权力给你这种歪门邪道的培养方式背书。”
徐云笈嗤笑了一声:“张晨然还真好意思。我本来以为他没那个脸哭哭啼啼找家长呢——而且他这人缘也够差的。我昨天都在班上说我境界了,就没人跟他说一声?还是说他们家这么膨胀,知道我通达后期也还是要告状?”
“小徐你啊,少年意气。”于祥英摆摆手,“张家虽然只有他们老祖宗在境界上跟你差不离,但各大世家里好歹他们能排个第一。国安部上头原来有位老领导,夫妇两个都是老革命,早年打仗那也是什么苦都吃过。他们自己有个病啊灾啊都无所谓,偏偏因为打仗时候撞上邪祟,后来唯一的女儿天生就魂轻,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招惹,就是张家那位老祖出手解决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些年司里谁不给张家几分颜面?”
意思是有靠山呗?而且靠山分量重。
徐云笈却不觉得如何:“但是想找我麻烦总得有个理由吧?总不能说他家少爷跟我培训班上受委屈了就来告状?说我培训班歪门邪道?我跟您和于司都报备了,是不是歪门邪道您二位最清楚。”
“是是,你是一片好意,司里都知道。但是张家吧……”于祥英又叹了口气,苦笑,“他们也不是说让你停办,听话音儿是希望你‘遵守修真界规矩’,别随便什么人都教。”
听到这儿徐云笈明白了:“他们是不想让我教李菲菲吧。”
他觉得怪讽刺的:“他们把人姑娘修炼的路绝了,还不让人另寻他路了?”
“李菲菲这孩子的事儿我也知道点。”于祥英捋了捋头顶稀疏的毛发,“当年出事的时候她妈妈把能求的都求了。拢共这么大哥修真界,都知道——她妈妈那会儿天天呆在超管司,说不求别的就求把张晨然送监狱里去。我们也同情……可是吧,判刑讲究证据。说到底只有李菲菲一个人说张晨然推她了,同行其他七个人,不光张晨然,都说没有。唉,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徐云笈扬了扬眉毛:“我看了李菲菲面相,她没说谎。”
“可这个不能当证据。”于祥英苦笑,“说远了——总归,张家明示暗示的,就是这个意思吧。从他们的角度想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算是把李菲菲母女得罪死了。李菲菲要是又能修炼了,以她的恨意,对张家就是个隐患。”
徐云笈这次点头了。
他也在想,得给那姑娘扳回来,不然对她自己心理健康不好。
但是张家……通过超管司施压?这一手玩得让他不痛快。
“行了,我明白您意思了。总之就是张家告了个状,您不得不意思意思劝劝我。张家再打电话给您您就直接告诉他们,我愿意接受谁当我学生,别人管不着。只要学生乐意学,我也乐意教,那谁说都没用。”
徐云笈笑了笑:“我这人,别的好说话,客客气气的怎么都成。就是别指望按头让我服软。”
青年语气挺清淡的,但于祥英却听出了一股肃杀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