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我是Omega,军部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笃定我跟你通敌……你以为我还会为了所谓的军人天职,为了那些‘人质’被你威胁?鬼耳,你不肯说实话,不肯作证,可以。”
“账还是要算,仇要报。”
“砰!”
一声枪响。
*
是枪声!
“你确定是那个方向?”裴与屠把空间车开出了战地机甲的速度,快到周遭景物都难以分辨,把警车远远甩在身后。
副驾驶上的季安紧紧扣着安全带,大声说:“确、确定!”
又红着眼圈问:“裴教官,平教官他不会有事吧?都是为了我,他不让我涉险,才单枪匹马冲进去,他们都有枪,有很多很多人……这都是我惹出来的,我一开始就不应该鬼迷心窍把陈江豪骗过去,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都是我的错。”
裴与屠一言不发,空间车横冲直撞,激起一片愤怒的喇叭声。
有司机摇下车玻璃大骂:“开空间车了不起?你们这些富二代——”
可惜他的话瞬间飘散在风里,裴与屠的车几乎数分钟的功夫就穿出了主干道,往季安圈出来的乡间小路而去。
“前面就是我们约好的指定地点,再往前……我记得平教官应该继续往东南方向——”
话音未落,就见东南方向炸出一片蘑菇云,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已经替他们指明了方位。
裴与屠握方向盘的手有一瞬间瘫软下来,险些跑舵,还是这辆“价值星城市区一套学区房”的空间车质量过关,及时自动切换了‘自动驾驶’。
“不会的,姓平的他身手那么好。”裴与屠喃喃道,却想起平墨的曾经咬牙切齿地跟自己提过他和鬼耳的恩怨。
依着他那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那暴脾气,若真是深仇大恨……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裴与屠手抖得厉害,缓了一会儿才接回人工驾驶模式,将油门狠狠踩到底。
‘姓平的,你不准出事,你他妈把老子捆在房间里,这个仇我还没报呢,老子非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你也捆起来,狠狠.干.你!’他发狠地想,随即又在心里否定:‘不,骗你的,只要你活着,平墨,平墨。’
有空间车的加持,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原本漂亮的乡间小屋几乎被夷为平地,一片焦土外,奇迹般地残留着几朵大红的月季和紫色郁金香。
季安拾起一朵郁金香,站在焦土之上,正欲放声痛哭,却忽然喊道:“裴教官!你听,有动静!”
裴与屠也听到了人声,听起来人数不少,他疑心是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贩子,抄起家伙便冲了过去,却见一大群灰头土脸的、难民似的人。
一个个身形弱不禁风,大部分都是Omega,怎么看都不像穷凶极恶的人贩子。
反倒是他们看到一身戾气、拿着武器的裴与屠,都吓得失声尖叫,鹌鹑似的缩在一起。
“裴教官?”人群中响起一声有些熟悉的呼喊。
居然是陈江豪。
“你看到平墨了吗?”裴与屠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陈江豪目光越过裴与屠,看到他身后的季安,却最终没说什么,点点头道:“跟我来。”
陈江豪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因为挨了打,左腿不大灵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身上的衣服也被刚刚爆炸引起的黑烟熏得焦黑,看着着实狼狈。
然而,比起前方那个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人,这点狼狈就算不上什么了。
几个Omega围着平墨,正试图拿碎布条替他擦掉脸上的脏污,就见到裴与屠缓步走来,裴助教虽然身上干干净净的没什么血渍,可一身多年军旅生涯淬炼出的凶横,在此刻被焦虑和愤懑激发出来。
吓得那些Omega慌忙四散逃走——他们被拐了一次,又经历了一场爆炸,已然成了惊弓之鸟。
可裴助教并不如他们预想中一样,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相反,他声音放得很轻,好像生怕吵到地上的人,“平墨……”
平墨双眼紧闭,没有反应。
“平墨。”裴与屠眼眶酸涩,大手颤抖着,探上他的鼻息。
……没有鼻息。
“平教官!”就在这时,季安冲过来,见裴与屠轻轻摇摇头,便扑通一声跪在平墨身前,开始嚎啕大哭,“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他这样一哭,裴与屠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眼泪也止不住了,他扬起头,想强迫自己把那眼泪咽回去,却无济于事,好像自从记事起,他就再也没哭过了。
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原来,眼睁睁看着这人在眼前消失,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他不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可对象换成平墨,心脏就疼得像被生生挖了一刀。
“闭嘴!”
裴与屠:“???”
季安:“???”
这一声“闭嘴”虽然虚弱,可吐字清晰,气势如虹,是他熟稔的暴躁口吻。
平墨掀起长睫毛,漂亮的灰蓝色眼睛瞪着他们:“老子累死了,躺着休息一会儿,你们别挡着我呼吸新鲜空气。”尤其是裴与屠,一身汗臭死了,还贴这么近,害得他想闭气。
“………………”
片刻沉默后,裴助教铿锵有力地骂了句脏话,继而不由分说地把平墨紧紧裹进怀里,平教官被迫埋进一身臭汗里,登时炸了毛,“裴与屠你他妈想死?放手!”
回答他的是更紧的拥抱:“不放!”
*
数分钟前。
平墨抵在鬼耳太阳穴上的枪口偏了寸许,一个点射,打穿了一位小弟的肩膀,彼时,那小弟正打算放冷枪,以解救自家老大。
然而平队长十一岁便摸枪,对部队里,乃至黑市里能见到的冷热武器如数家珍,稍微有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一番“不会被人质威胁,打算枪杀鬼耳”的话,不过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那是特种作战时的一种技巧,果然引得敌人先乱了阵脚,他才得以在自毁炸弹引爆前,把人质安全救出来。
只是,鬼耳趁乱逃了。
“真没受伤?”裴与屠奇道,“可你身上都是血啊,要不我给你检查检查?”
“滚。”平墨止住他试图拨开自己衣服的大手,“那都不是我的血,我可能……就蹭破一点皮,警察什么时候到?”
“快了吧,嘿说曹操曹操到!听见警笛了吗?”裴与屠跳下车前,还不忘叮嘱平墨,“你好好待着,别乱动,万一受什么内伤了呢?剩下善后的事情我来处理。”
平墨此刻已经疲惫至极,倒也没再逞强,合上眼睛闭目养神,可甫一闭上眼睛,鬼耳逃走前那一幕便又浮现出来。
“平墨,”鬼耳说,“这件事你别再查了,你们应该每年都体检吧?这么多体检单、这么多年军部都不知道你是Omega,你仔细想想,你要找的人手段有多厉害!别查了,对你对我都好!”
其实在分化之后,平墨便再也没有查过性激素水平,所幸这一项并不是体检的必选项目,可是,在分化之前呢?
这件事的确细思极恐,他当年参与“雏鸟计划”的选拔,便是通过测试血液、基因序列,来判断孩子们的性别,alpha、beta,或者Omega,甚至可以精准预测出今后的信息素浓度,以此选拔.出“顶级alpha”,作为E组领导的、以“鹰隼”、“雪鸮”、“鹞鹰”等一系列猛禽命名的特战队的预备役,作为联盟对付星际海盗的尖刀。
所以早就有技术能甄别未分化少年们的性别,那他在未分化之前的体检报告岂不是早就被人掉过包?
这么多年……鹰隼,乃至E组,是否有内鬼?到底是谁在通敌?
这样通天的本事,的确不像是鬼耳之流能做出来的。
可那个人又为什么一直帮助他隐瞒身份,却在三个月前,以那么高调的方式检举他?
除了定期寄兽人专用抑制剂,帮他隐藏身份的人从来不曾联系过他,更别提对他下达任何命令,完全找不出动机……
“涉案规模达四十七人!其中四十个Omega!情节特别严重……”警察们指挥着医护人员将受伤或是受到惊吓的受害者们分别安置进救护车或者警车。
出警的副支队长客客气气地给裴与屠递烟,“您是联军大的老师?所以是您见义勇为?”
裴与屠准备接烟的手停在半空,又生生抽回来,就势一摆:“不抽了!我车里还有伤员,闻不了烟味。”
“您又不在车上抽。”警察把他当成英雄,尤为热情。
“不行,他闻得出来,”裴与屠甘之如饴地说,“破事儿贼多。”
“对了,我不是‘英雄’,我车上那位伤员才是,你们这儿没别的事,我就带他检查身体去了。”
“那跟我们一起吧!我们正好去市医院。”警察忙道。
“不用了,他身体娇贵着呢,禁不起折腾,市医院不行,你们不用管了。哦对了,我这还有一个学生,那个叫季安的小男孩,麻烦帮忙送回学校。”裴与屠说完,便大步离开,留下警察一脸懵逼,心说如果真像那些受害者所说,那位老师以一己之力打跑了二三十个荷枪实弹的人贩子,又徒手把他们从爆炸点救出来,怎么也不该和“娇贵”搭上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