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七八尺高的魁梧黄门轰然倒下。
“璎珞，留活的。动静小点。”方士倩提醒道，她看见魏璎珞步履沉沉朝着两个侍卫走去，心下担心她们在宫门这的动静太大，待会儿会给富察容音惹来麻烦。
魏璎珞没回头。她走到一个侍卫跟前停下。弯腰微微用力，径直将这个唯一清醒的，眼露惊惧，不断蹬着腿后退的魁梧侍卫擒着领子提起来，与自己对视。
随即，她将这个侍卫重重甩到墙角，语调寒冷成冰，“皇宫不对劲，容音已经出事了。”
“什么？”
“跟我走。”
“可是——”方士倩心里紧了一声，提气追上魏璎珞。
她心里虽然满腹不可信，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跟璎珞求证的最好时候。师兄曾跟她说过，璎珞在这三年期间，虽然学艺时间不长，但天资却是卓绝非凡。不单将他的奇门遁甲、风水堪舆卦算之术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掌握了一项上古佛经中连他都只是才入门的一项通灵秘术：凝神知心。
这秘术不是让所学者见鬼。而是让他们与人凝视，即可窥见人心。
她猜：璎珞兴许是从与侍卫的对视中，窥见了一些秘密。这才说出容音出事这样的论断。
现在只希望，璎珞得到的消息是假的。容音还在乾清宫好好的，一切都安好。
两人顺着巍峨宫城内连绵回环的……殿檐一路飞檐走壁，足尖无声，踩着琉璃瓦躲开了地面的御前侍卫巡逻，飞跑到了长春宫。
避开殿外层层守着的一干陌生侍卫。
魏璎珞和方士倩屏住呼吸，跃到内院的一只硕大梧桐树上，借着被浓浓白雪覆盖的树身遮挡住身子，一起打量殿内外的情形。
三年未回，长春宫院内的摆设虽未大变样，但的确萧索了不少。
这是一种由内向外散着的萧索气息。
不论是院子里往常茂盛被打理的规规整整的植被，如今枝蔓肆意朝天疯长。
还是殿外突然多了很多不熟悉的冷冽生面孔，围拢□□一样将这座大清最为尊贵女人住着的寓所包围。
方士倩心忧地朝魏璎珞看去，璎珞说的没错，容音处境不妙。
如今唯有抓几个人问出容音的下落，再做打算了。
方士倩敛了敛神色，将自己的气息再内收一番，拍了下魏璎珞的肩，眨了下眼睛。跟魏璎路无声嘱咐：
‘你在这等着，不要莽撞。等我下去抓一个人问问清楚情况。’隐龙卫的气息也察觉不到，事情看起来比她想的还要棘手。
“嘘，师傅你别动。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魏璎珞抿了下唇，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扫过外面那些森严的守卫时，闪过一丝杀意。
那嗜血的红光一闪而过，还是被方士倩诧异捕捉到。方士倩愣怔片刻，“璎珞。”
该死，她怎么会在璎珞的眼中捕捉到这么浓烈的杀意？
“你在这等我，注意下外面那些人的动向。我已经感受到容音的气息就在下面，我先去看看。”说罢，魏璎珞没理方士倩的诧异，捏了个手诀，朝天一弹，尔后直接跃入院中。
院中忽而风起，有数十个之前不知道藏匿在哪的侍卫突然出现，齐齐向光明正大落在院子中央的魏璎珞发难。
方士倩没动，听话的守在树上，不时看着外面的动静，更大一部分精力被她用于观看魏璎珞出手。
魏璎珞杀人了，靠着一只随手折下的树枝，没用刀剑。数十人的性命，被她看似随意的几个剑花，全部戳中心脏。
陆续倒下的侍卫们七零八落倒在院子中央，殷红的血顺着魏璎珞手中棕色的树枝滴答落下，很快在她白色的云靴下凝成一汪，渗入积雪中。
方士倩蹙眉，攀着树枝的手用力，指甲几乎要深深嵌入树皮。
完蛋，她要疯了。自己杀几个人没事，反正还俗这么久，罪业已经够多了。而且所杀之人都是恶贯满盈之辈。
可璎珞不同，她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师兄若知道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孩子，变成嗜杀的魔头，那……
更何况，这些侍卫不过是在例行自己的职责，并非恶人，璎珞打晕他们即可，直接杀人太过阴狠。若之后发现容音之事有回旋余地，不过是一场误会。容音知道璎珞为她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容音她对璎珞又该会多么失望……对这些被牵连惨死的人，岂不是要自责一辈子。
方士倩心绪疯杂，朝外看了一眼，见殿外的护卫像是被人屏蔽了耳朵一样，没有注意到院内的动静，她咬牙一跃跳入院中，站在魏璎珞手边。
魏璎珞抬眸，神色清冷地看方士倩一眼，像是知道方士倩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直接凉凉道：“师傅，你仔细看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
“自然是—”方士倩循着魏璎珞的视线，朝地上的尸首看去，忽而语噎。
第95章 容音下落
地上横七竖八堆叠着的尸体哪里是‘活生生’的人。
它们虽然做人打扮，黑衣短打，手中还攥着武器。可挑开这些玩意儿面上的罩子，显出的却是棺材铺子里随葬的纸人的脸。
一个个面色渗人的惨白，两颊却被朱笔点出团红的一坨，双目是用毛笔勾勒的，很随意的几笔，看出来造它们的那人画技不太好。因为方士倩检查时挑开了所有‘人’，这里面没有一个五官端正，双目有神的。
“都什么玩意儿？谁搞出来的？”将剑收入剑鞘，方士倩嫌恶地别过脸，撸了撸手上立起的汗毛，朝魏璎珞问时非常不解，“既然都是纸人，为什么要在‘它们’身上注血？这也是令术法成效的一种？”
“嗯。”魏璎珞回答的声音很轻，朝方士倩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就撇开她，快速朝偏殿一间屋子走去。
‘错了。’方士倩张了张嘴想提醒叫住魏璎珞，富察容音平时休憩的卧房并不在偏殿。
魏璎珞却径直推开那扇门，抬脚进去。
方士倩只得一起跟着进门，屋内果然如她所料，空荡荡的，没有富察容音的影子。
此刻，魏璎珞正面朝着贴墙的一扇博古架，背对着门，叫人难以窥见神色。
方士倩只道是魏璎珞心里因为找不到人失望郁闷，上前按着魏璎珞的肩膀安慰道：“这里平常隐龙卫和宫女们稍作休息陪房的场所，容音身为国母，真有人对她下手，不会这么草率，将她关在偏殿的。你在这等我，我召集手下问询清楚，我们等明了前后，再做筹谋。”
她不擅长术法诡术，在这方面帮不上魏璎珞的忙，但她在宫内的眼线遍布，总会有幸存的旧部，可以帮忙解释在她离宫的三年里，容音到底遭遇了什么。
魏璎珞没说话，还是双眸凝着，死死盯着博古架上的一个手掌大的青瓷镇纸，静静看了一会。末了，她伸手摁住镇纸，慢慢旋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本来完整的墙面隆隆作响，向两边分开，将中间豁出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路来。
魏璎珞抬脚往里走，胳膊被人猛地拉住。
她回头，看着一脸忧心抓着自己的方士倩，掰开方士倩抓着自己的手。
\"师傅，你让我下去。她就在下面。\"魏璎珞的眸中带着一丝压抑许久的愤怒，语气却出离的冷静。“我不会感知错误。她的情况很不好，只有我能带她离开。”
自己可以感知到，容音的气息就潜在这小路的尽头，约莫是这座庭院地下的某处，时断时续的，微弱的让人心疼。
无论是哪个狗联合野道妖人对付容音，这笔账她记下了。等容音痊愈了，她一定找到那个狗，替容音千百倍报复回来。
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带容音走。
“您别拦我。”
“嗯，我知道不该拦你。”方士倩苦笑着松手，心说自己这个师傅本事没有徒弟大，只能将所有希望和责任都寄予璎珞身上。
“你速去速回。我在这边替你守着门，替你争取至少一炷香的时间，你也答应我，找到容音后，不要恋战，无论如何，两人都要平安上来。”
魏璎珞点点头，这次头也没回，身形很快消失在墙后的小路上。
墙并没有在魏璎珞进去后自发合上。
方士倩却没松懈，寻了个椅子，正对着小径入口大门的位置坐下，耐心等待着魏璎珞给她传来的消息。
第96章 帮他的理由
地道幽深，没有一丝的光亮，像是怎么也走不到头。
魏璎珞却犹如踩在平地上，步伐稳健，不偏不倚。
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里。距离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了。自己的一颗心也砰砰、砰砰，口干舌燥起来。
这燥、意夹杂着一丝再重逢的热切，让她须得多念几次法慈师傅教她的清心咒，方能神色表现如常。
半盏茶后，魏璎珞蹙眉停了下来。
在她的面前，是一面墙。墙的内核似乎是水或者什么液体凝成的，她将手心贴近它时，能感受到掌心下温热且湿漉的触感。靠的近了，血腥味很浓。
而容音的气息，在这断了。
魏璎珞的心冷了下去，她屏息，用手捏了个法诀给自己开了灵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