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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 (谷草转氨酸)


  程显听扫徒弟一眼,意思是:他怎么在这儿啊?
  程透答非所问,“随便吃点什么先对付着吧。”
  程显听只好坐到陆厢旁边,试探着问说:“陆厢,我也算知道些许凝凝,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还是能想想办法的。”
  陆厢看他一眼,勉强笑笑,“不劳程掌门费心,是我心甘情愿。”
  这话又没法接下去了,程显听舔舔下嘴唇,又问说:“那讲讲你的眼睛?”
  大抵也确实需要一些话题来缓解,陆厢没有推托,他抿一口热茶,吐气说:“我本名查干阿日斯兰,它……可以被拆开成两个名字。”
  他指指自己的额头,疲倦地维持着老好人般的笑容,“查干是我哥哥。”
  陆厢的身世并不复杂。他们本应该是一对生于草原的双生子。然而在出生时,哥哥甚至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世界,就被双生的弟弟一口吞掉了乌麦*与灵魂,咽了气。
  更可怕的是,出生后的第三天,弟弟的眉心睁开了第三只眼睛,妖冶的金色,野兽般的竖瞳,比他先一步野心勃勃地窥伺着世界。
  理所当然,他们的父母认为自己的儿子是传说中的邪神转世,怀着惶恐不安,他们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生命遗弃在了草原深处。
  陆厢的恩师与养父正是故事中那位将祸海妖姬逼入洪荒塔内的云水僧人,他既给了他陆厢二字,也不让他忘记自己的血脉何源,为他取了查干阿日斯兰这个可以拆开成两个的名字。
  程显听倒不至于啧啧称奇,只是这个故事,总让他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祸海妖姬的通天鬼眼。
  因缘啊。
  当然这些话他并不会同陆厢说出口,两人又随便聊了些同今日毫不相干的闲话,程透便把饭菜端上了桌。三人气氛凝重地吃完了饭,陆厢看着平静了不少,他帮青年收拾好碗筷,并对程大掌门就那么坐着干看他这个客人干活见怪不怪。
  “我了解国英,他气也气不过一个晚上。”站在门口,陆厢高大的身材逆着阳光,投下一个模糊的影子。“今天打扰了,程掌门。”
  程透点头恩了一声,程显听连站都没站起来,坐在原地劝说:“小事,床头吵架床尾和。”
  陆厢难得正了八经地做个了告辞的礼,刚迈出门,又转回身子来问说:“对了,阿姐怎么样了?”
  程显听想想花匠最后那德行,挑着眉道:“估计是没事。”
  陆厢点点头,双目似在遐想。半晌,他表情略显古怪地说:“那,明早上要是出了乱子,还请你们师徒二人多多担待了。”
  师徒俩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可惜陆厢已经走了。
  不过,花匠跟乱子这两个字搭配起来,可一点都不违和,估计发生什么,他们俩也都能熟视无睹。
  当时的程氏师徒,丝毫没有料到花匠这个女人,为了她那点小心思,能闹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于是,隔天早上,程显听这厮还在梦里睡的正香时,被一双凉丝丝儿的手不由分说地揪了出来,他眼都不睁,刚要缠上那双手撒娇,却一个激灵——不对,哪儿来的长指甲。
  程掌门大惊失色,瞬间清醒,吓得睁开了双眼。花匠那涂得惨白的脸撞进眼帘,她的百花盛放抹额没系紧,在跟程显听一拉一扯抢被褥时歪了,露出一点点蜈蚣似的伤疤;红彤彤的俩嘴片子露出邪性的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栗。
  程显听魂飞魄散,拽起被子大呵道:“花匠!你发什么疯呢!程透!程透呢!救我——”
  花匠贼眉鼠眼,凶神恶煞,一手把抹额拽正,挡住脑袋后面的伤疤。“你今天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了!”
  “花匠!你别逼我打你!”程显听被她从被子里拎出来,一大摊红绸绫罗不由分说罩上,他终于明白过来花匠唱的是哪一出大戏,差点冷汗都下来了。“你好歹让我洗个脸吧姑奶奶!”
  花匠似乎觉得此言有理,颠颠儿小跑出去拿了个盆儿,熟练地用饮水符注入清水,咣当一声放到程显听身前。“实不相瞒,程透已经被国英押过去了。”她冠冕堂皇,抻着脖子说,“我这是在给你精心制造刨白心事的机会,你俩趁着今天可以直接把终身大事解决了,我那屋头当婚房正好,花我都给你们摆好了!”
  “你是不是喝多了?”看她这样,估计今天要是不从,他俩就得在屋里打上一架。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搬出缓兵之计再说。程显听慢悠悠地洗漱完了,从铜镜中看了一眼新郎官扮相的自己,尴尬地摸了摸下巴。“你消停消停,把我家那个逗急了还是我去哄,他脸皮其实薄得很。”
  “我觉得他挺平静的。”花匠哼一声,站在程显听后头拿梳子把他头发束上去,颇为得意,“你看我这手艺!论脸,还是你最好看。”
  程显听天生是一副眼梢带翘的模样,总也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他想了想,程透要是没发火,大抵是真想让花匠过过瘾,倒也无可厚非。
  权衡须臾,程显听挑眉道:“这样吧,我俩站那儿让你瞧瞧,到此为止了啊。”
  她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妖浪,程显听这样安慰着自己,好整以暇,跟着她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一路上阡陌小道,她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些花瓣上去,搞得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程显听本来心里忐忑,走着走着便也释然了。他和程透不会有这么一天,权当……假模假样,在走去的路上,体验一回心境罢。
  清晨好闻的露水味道转瞬即逝,像这个荒诞的今天,转瞬即逝,仅此一次。
  花匠走在前面,忽然放慢了脚步,低声说:“我知道,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些话,大概就是你不愿开口的理由。”
  她今天倒是知道不喧宾夺主,穿得是丁香色的裙子,在晨起浅薄的日光里整个人都淡淡的,恍惚间好似身形都缥缈起来。“可是我觉得,法门千万,当然也会有情这一种。”
  “我,我其实不懂,是胡说的。”说到这儿,花匠自己反而有些局促不安,两手搅在一起,站定脚步回了头。“不增不减,对吧?”
  程显听也站住,点了点头,静听下文。
  “你心不动,谁又能动呢?”
  这末冬里,不知何日已有幽香悄无声息吐芳,恬谧摇曳在陌上。那野花真是生命顽强,秋枯春荣,就是烧也烧不尽,稍不留神,便又葳蕤离离。
  程显听先是怔住半晌,才摇头扬起眉眼笑了。
  “花匠啊花匠,你——”他一笑,便揉碎了玻璃似的疏离,“真是聪慧。”
  这凡间好似又开了一扇门,先莫问向何处,天地六合,似真似幻。
  花匠好似受到了鼓舞,搅着的两手慢慢松开,她嘿嘿着傻笑起来,重新上路,“走吧!”
  然而程显听没有走,他站在那些花瓣上,眉目舒展,轻声道:“可是花匠,这并非我的理由。”
  花匠没料到,呆了一下,保持着迈出去半步的动作,定定回头。
  “父母因缘,师徒情分,天下总是没有不散的宴席。”程显听一笑,这笑里没有什么不开心,嘴里又分明是泛苦的。“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花匠收回步子,眼里先是茫然,又被不解填满,“就因为这个?”
  程显听摇了摇头,“不止。”
  “那——”花匠刚张开嘴,后面的话却蓦地没了音儿。程显听负手,与她错身而过,他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边,以微不可闻声音说道:“嘘,不能再往下问了。”
  花匠眼乌子一瞪,张大嘴巴像是在喊,可惜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看了眼程显听,薄灰色的头发,大红喜服穿在他身上同样俊俏,只是有些格格不入。
  花匠追上去,用力锤了他一下,意思是:给我解开!


第69章 苦扰
  且说程显听给花匠解开了失言咒,花匠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说些有的没的怪话。程显听耐着性子嗯嗯啊啊了一阵回她,最后也烦了,明目张胆威胁她说:“你再不停我回家了。”
  “别别别,求你了!”花匠连忙讨饶,从袖子里摸出个红封递给程显听,“给你,讨个彩头。”
  程显听也不客气,直接拆开了一看,里面居然是莲子糖。他捏起一个吃了,挤兑道:“怎么,你还觉得自己是长辈啊?”
  “我哪儿敢在您老人家面前造次呀。”花匠立刻怼回去,程显听心道你造次还少,悠悠地捏紧那红封不说话了。
  到了花匠家门前,程显听倒吸一口凉气,吓,真像回事啊!
  院子鲜花盛放,腊梅幽香,花枝系上了红布绸缎,金红相交,看着吉祥。房门打开,贴了俩喜气洋洋的大红字,门口挂上了她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红绫绸,大白天的还煞有其事挂了俩上回用剩下的红灯笼。花瓣一路撒到了屋里,正堂摆了俩圈椅,中间的桌上隔了两杯茶。
  程显听仔细一看,那圈椅上端端正正放着个牌位,上书——无名派列祖列宗。
  简直是反了天了!
  程显听当即站住脚步,一把扯住无知无觉的花匠,毫不避讳、指着那牌位大声道:“花匠!你疯了!这是能瞎胡搞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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