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咂了一下嘴,露出一点饥渴和不甘的神情。不管怎么样,也算聊胜于无吧。
只要他能一个个磨死这群该死的修士,突破这里的封锁,外面才是他的天下!
“这些都没什么好看的。哦对,你想看看你兄长吗?”魔主终于勉强起了点兴趣,“你想不想看看,他心里藏着什么样的龌龊或者软弱?”
谢眠的手指死死攥紧在刀柄上,听着他如同议论什么玩物一般,谈起自己相识的同伴,谈起那些为了云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前辈。
魔主舔了舔嘴唇,眼睛亮起来:“我闻到了你的愤怒。”
谢眠闭上眼睛,指尖仿佛掐入手心。
不知何时,他怀里那只金雀已经飞了出来,就停留在他肩上,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魔主。
“原来你有一句话没有骗我。”谢眠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睁开了眼睛,看向平静的湖面,“你确实就在这汪湖水下面。只不过,我若相信了你就是我的同伴,对周身同伴毫无防备,踏入其中,就会被你轻易溺死。”
就在刚刚的时候,他已经将四周都探查殆尽,并无发现什么奇特之处。
更重要的是,谢眠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魔主既然是浊气所凝,那浊气最重的地方,自然就是魔主的所在。而魔主从未真正离开过这湖水左右,也映证了他的猜测。
魔主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收敛,但很快又重新挂回脸上。他歪了歪脑袋:“哎呀,又被你发现了。”
魔主索性承认了:“是啊,我就在那汪湖水下面。那又怎么样呢?”
“这是浊水,比你见识过最重的浊气,都要浓上千万倍。你们要找的那几个老家伙,也发现了这个秘密,结果全都陷在了里面,难以挣脱。”
大概是谢眠仿佛看破什么的表情,激怒了魔主,他冷冷道:“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过去?就凭你肩上这只聒噪弱小,传闻是神君转世的鸟儿吗?”
魔主说起这件事,就像是说起一个笑话。
他就诞生在这一年,但早已从无数个修士的记忆中,得知云琅曾杀死魔主的事。或许当年的云琅,确实是什么神君转世,最终堪破一切贪嗔痴怨等俗世情感,修成无上道心,才得以斩杀上一任魔主。
但魔主在刚刚谢眠的幻境中,见识过他与陆翡之的感情与关系。
便是此界当真再有神君转世,也绝不可能是痴恋缠身的陆翡之。
谢眠恍然:“原来云遮影来了你这里。”
难怪朝凤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云遮影的踪迹。
魔主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高兴的事,笑得露出牙:“他是我诞生后,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想要摘下眼前的束缚,却又不敢反抗家族的权威,不舍得放弃掌握的力量,左右为难,不甘又怨愤。再加上最后的亲人死去,主动来到魔鬼的深渊,心甘情愿被魔主吞噬。宁可把整片云渺都拖入痛苦深渊,也要报仇……
泡入浊水,很快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实在比这些难啃的正人君子,要有滋味多了。
谢眠一步步朝湖边迈去:“或许你说得对,他们都陷在了里面。但正因为他们还在拼命跟你对抗,你才变得这么弱,甚至无法离开这个湖边,无法召集魔众,更别说离开万鬼窟。”
“每多一个修士跳进去,守住了道心,与你构建的幻境拉扯对峙,你的力量就会减弱一分。”
“或许我不能渡过这片湖,不能杀了你,但能为下一位闯湖的修士略尽绵薄,也就够了。”
只要有源源不断的修士舍身跃入湖中,总有一日,会有谁穿过这汪浊水,给魔主造成真正的伤害。
魔主的笑终于彻彻底底地消失了,露出尖针般的怨毒,死死刻在谢眠身上。
说话间,谢眠已经到了湖边。他摸了摸肩上的金雀:“你陪我去吗?”
陆翡之在他下巴边狠狠啄了一下。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可谢眠就仿佛听到了答案,笑起来。
他转头看向魔主:“你一点也不像我哥,我哥可没你看起来这么恶心。”
话说完,谢眠便将陆翡之捧在手心,跃下了那汪湖水!
原本平静的湖面瞬间卷起漩涡!
谢眠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又变回了凡人躯壳,有千万斤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拥挤而来!
浊气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谢眠尽管已经做足了准备,坚守道心,可还是有无数纷繁的画面接踵而至。
那些画面太多了,几乎像是一个幻境接着另一个,根本来不及去思索。
……
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直照顾他的护士姐姐努力安慰他。
“是阿眠的爸爸和妈妈来接阿眠啦。”
“他们当然会很爱很爱你,怎么会有爸爸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
他站在拐角口,听到面目温柔和善的亲戚,和对谢眠借住不满的丈夫小声说话。
“啊呀,他一个病殃子能活几天?钟家和老爷子都给了不少钱呢。”
……
他走得脚上满是鲜血,终于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找了个活计安顿下来。
带着买到的细粮回到住处,就发现那只陪伴他一路走出山林的小雀,已经不见了。
……
深夜,陆翡之躺在他身侧,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语气自然又理所应当,
“阿眠,我接了一次除魔的任务,恐怕有些危险,你留在朝凤等我吧。”
……
“阿眠,如果你始终觉得刀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那这刀道,不修也罢。”
……
“阿眠,我这次外出,结识了一个新朋友。”
……
随着一幕幕的画面,像是泡沫一样,在他脑海中出现又破碎,谢眠越来越向下沉。
他闭着眼睛,扎好的发带散开,长发在水中散开,如同一座无声无息,又栩栩如生的冰像。
有温柔的红光慢慢从他怀里散发出来,将他笼罩在里面,像是有高大的青年将他抱在怀里。
他们抱在一起,越来越向下沉去,途中路过了无数被浊水包裹,停留在半途中的修士,熟悉的或者是陌生的,见过的或者是没见过的,甚至是之前选择了停留在窟外的修士。
每一个修士都闭着眼睛,或是面色从容,或是挣扎痛苦。
但在这黑暗无际的浊水中,他们周身都散发出一点点荧光,或是明亮,或是微弱,推着后来者,继续往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66章
在这漫长而纷杂的画面中, 谢眠几乎觉得,自己已经过完了几生几世。
他们越坠越深。
从一开始, 隐隐有微光照亮前路, 到渐渐地,越来越安静,下坠的速度也逐渐变缓。
巨大的压力几乎连骨头心肺都要挤压成一团, 谢眠喉咙间涌出一股甜意,恍惚间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真实。
陆翡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阿眠,醒醒。”
谢眠缓慢地睁开眼,瞳孔里面一时还是散的。他好像分辨了很久,才认出眼前这人是陆翡之, 于是他很自然地动了动嘴唇:“这次是要杀我证道?还是要移情别恋?”
陆翡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翡之觉得牙痒痒,想咬谢眠一口, 但他现在毕竟只是一缕魂魄, 只好作罢。他解释道:“我们可能快要到底部了。”
谢眠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现陆翡之说的大概是真的。
因为那些纷杂到一个接一个,处处暗藏陷阱与危机的幻境, 现在都不见了。他醒过来了。
但谢眠心底连一丝喜悦也升不起来。
因为太累了。
在这片湖里,好像任何一丝, 还算鲜活的情绪, 都能成为魔主的靶子。
每一场幻境,都是一场拉锯和对峙。
曾经羡慕过其他孩子身体康健,家庭美满, 就由羡生妒,诱惑你鸠占鹊巢。
曾经讨厌过背后总是给你使小绊子的同门,在这里,一点小小的讨厌,就能演变成怨恨,诱惑你动手杀人。
你心里有那么一个珍之重之的爱侣,就一遍遍折磨你,要你生离死别。或是背叛抛弃,或是道义所逼。
有时候谢眠能分清是假的,有时候分不清,全凭意志支撑。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都拼命控制情绪,坚守道心,不要做自己觉得不对的事。
一遍遍的反复和折磨,太累了。
谢眠突然意识到:可能他们已经离底部很近,但这大概也就是他的极限了。
虽然他还在继续下落,但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疲惫和力不从心。
钟恒曾经猜测过云琅修的是无情道,但谢眠当时不信。
云琅有亲同手足的兄弟,在他离开此界千年之后,还记得为他保留一丝血脉;有珍爱的妻儿,愿意倾尽所有,只为给丧母的稚子打造一件护身法器;受到人与妖二族共同的追随敬仰。
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修的无情道。
可现在谢眠却忍不住想:如果不修无情道,谁能受得住这样的折磨与蹉跎呢。
谢眠看着眼前的陆翡之。如果是平常的他,可能会有点担心或责备——“为什么不好好待在身体里”“怎么又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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