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恒走到谢眠身旁,欲言又止。
谢眠扯了扯嘴角:“你说吧。”
现在这种状况,不管发生什么,谢眠都有心理准备了。
“今日凌晨,原本在其他两路的几个魔君,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突然出现在栖合关上空。陆翡之那边猝不及防,高阶战力死伤惨重,应该守不住了。”
出乎钟恒的预料,谢眠没有震惊痛苦,不可置信。他神色平静,甚至笑了一下:“若是大家拼了命要守,总还是来得及赶过去的。”
“只是翡之年纪尚轻,所守的栖合关不过是万鬼窟的前线屏障而已。所以大家觉得,反正栖合关的战力也死伤惨重了,与其匆匆赶过去顾此失彼,搭进去更多的战力,被其他魔军所趁,还不如干脆放弃,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后方去。是吗?”
而且比起栖合关一地的安危,魔君能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跨越两处战场间的距离,更值得探查警惕。若是多来几次,对人族和妖族会是灭顶的打击。
没人会再去支援陆翡之了。包括钟恒所在的饮雪城。
钟恒闭了闭眼,他很难把谢眠的话说出口,但现在他必须告诉谢眠:“是。再往前走一段,我们就要转向,往栖合关后方的关口去。”
其实谢眠并不觉得有多愤怒。如今万鬼窟关系到云渺未来的走向,所有的取舍必然要以将魔主封死在万鬼窟为唯一目的。
如果现在守栖合关的不是陆翡之,而是随便另一个人,都会是一样的结果。甚至陆翡之自己对这个决定,大概也是坦然接受的。
谢眠点点头:“好。那你再往前送我一段,到了分别的岔路,我就下船。”
云舟的速度比他自己要快。
可钟恒的本意并不是来跟谢眠告别,看着谢眠去送死。他试图说服谢眠:“就算真守不住了,以陆翡之的修为和身手,未必不能逃出来。”
“他不会逃的。”事到如今,谢眠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侥幸了。他看着钟恒,神色平静,“他守的是朝凤的城池。后面都是朝凤的百姓。他绝对不会逃的。”
钟恒语气激烈:“如果他不逃,就算你赶过去,又有什么用?!”
云渺近半的圣者都在封印魔主的过程中重伤,剩下的要么牵制在其他地方,要么就死守在万鬼窟深处,压制里面的魔主。
何况,就算是圣阶,孤身一人,也难以扭转战局了。
“可能没什么用。”谢眠低头,慢慢擦自己的刀,“但我还是要过去。”
钟恒认得这把刀,这是两年前,泰阿城那个叫宋微声的人千里迢迢送过来的。
一把普普通通的刀,刀柄上刻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繁复阵法。但谢眠这些天一直在用它,钟恒完全没看出来,它有什么奇特之处,只能说是平平罢了。钟家明明有很多比这个更好,更适合谢眠的刀,谢眠都拒绝了,只把这一把带在身边。
谢眠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猜到他在想什么:“这刀没什么其他用处。唯独刀柄处有一个凹槽,用于放置灵晶。而上面刻的阵法,用刀者只需要微弱的灵力催动,就能催动灵晶中的灵力于刀上,借为己用。”
“这把刀看着平平,其实用了很多珍贵的材料,甚至包括整颗的淬星王石,刀身坚固无比。只要你耗得起灵晶,灵虚巅峰之下的刀招,都能使出来。”
钟恒一顿,看那把刀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借灵阵本身复杂无比,借用的灵力越多,消耗的灵晶等级越高,就越难刻画。寻常刀身只怕连最简单的借灵阵运转,都承受不起,更别说是灵虚巅峰。
这会是一把让全天下都震惊的神兵。
这把刀或许帮不上真正的高阶修士,或许还有其他缺陷,但它能让一个实力平平,甚至灵源孱弱的修士,一跃拥有高阶修士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云渺无数天赋受限的修士狂热。
设计这把刀的器师固然是个天才,可陆翡之能承担地起锻造这把刀的消耗,也绝不是一句“豪奢”所能形容的。
陆翡之本身天赋卓越,他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打这样一把刀,自然不必多说。
钟恒神色复杂。
“翡之为了这把刀,付出良多。前期怕锻不出来,让我失望,没有告诉我。但刀将要锻出来的时候,我就去了饮雪城,经脉修复有望,这把刀对我用处就没那么大了。他大概怕我有什么负担,也没跟我提过。如果不是宋微声告诉我,我可能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把刀的存在。”
谢眠有点伤感:“我在感情上,其实是一个特别糟糕的人吧?”
钟恒不赞同这句话:“你对他也很好。”
他相信如果是陆翡之受伤,谢眠也绝不吝于付出同样的代价。
“不一样。我不是在说谁付出多一点,谁少一点。”
谢钟夫妇好像是钟家与谢眠之间结的疤,双方谁也不敢轻易提起。可到这一刻,谢眠觉得很轻松就说出了口:“我一向耻于言爱,大概与那对生育了我的夫妻有关。”
“我总觉得,好像表现出我在乎谁,就给了对方随意欺凌践踏我的权利。我就会变得像那个女人一样软弱不堪、面目可憎。所以翡之当初明明表现地很明显,我却一直装糊涂。”
“我现在很后悔。”
“当然我不是后悔去饮雪城。如果我没有修复经脉,那就连现在去找他都做不到。我只是后悔,我明知道他在等什么,却一直没有给过他答复。”
“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突破了吗?因为我想了这么久,终于想明白,过分的防备和一厢情愿的揣测怀疑,并不是什么理智坚强,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软弱罢了。我不想再为难我自己,也为难他了。我终于敢承认我喜欢他。”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能喜欢多久,能不能永远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哥。”这是谢眠第一次这么叫钟恒,“分别前有一晚,我明明很想亲他,但是我当时没亲。这三年我很想他,但没有写过一句和‘思念’有关的话给他。”
“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再给我浪费了。我可能再也来不及亲他,来不及说想他了,但至少我现在还有机会选择,要不要去见他。”
“我要去见他。”谢眠语气平静,仿佛他不是要去赴死,而是去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就算现在是魔主出来了,站在我面前,也不能拦住我。”
说话间,云舟已经到了分别的路口。
谢眠回头,对钟恒挥了挥手:“哥,我走了。”
他毫不犹豫,跃下了云舟。
……
不知道翡之给了宋微声多少酬金,宋微声这功夫真没少下。但凡用的料稍微次点,这一路闯过来,刀恐怕早就废了。
要是能回去,得再给他加点价。
刀光如霜,溅起血花。
谢眠在喘息的功夫,还抽空想了一下宋微声的酬金问题。
谢眠不知道自己被拦下过多少次,杀了多少魔族。其实他下船的地方,已经离栖合关不太远了。但越接近,就越难走。他要杀拦路的魔族,要顺手救被魔族围攻的道友。
被他救下的人见他往前,拼命喊他:“栖合关不行了!往这边走!”
谢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笑道:“我道侣还在里面呢。”
于是就没人拦他了。
他终于到了。
在刀锋交错的间隙,谢眠抬眼,终于看到了栖合关高大的城门。
还有他心心念念,千里奔赴,想要见的青年。
陆翡之就站在城墙上。
他正在拉弓。谢眠认识的几位朝凤城高阶守将,死死地护在他周围。
他依然是红衣烈烈的模样,但那应该不再是他喜欢的丹花染就的颜色,而是血的颜色。
谢眠想,自己应该也差不多。蓝衣染作血色。
这里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差不多。到处都是血和厮杀。
陆翡之应该是看不到他的。
因为陆翡之站在最高处,而他却隔得远远的,陷在好像无穷无尽的魔族之中。
但在谢眠仰头看过去的那一刻,陆翡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原本看向远处的视线,突然朝这边扫过来。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隔着数里,隔着魔潮,隔着那三年的时光,他们彼此相望。
其实目光相触这一刻是非常非常短的,短到他看不清陆翡之眼底的情绪。谢眠却只觉得好长。
他恍惚地想:死在这里也值了。
陆翡之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松开了弓弦!
几乎能将人震聋的清鸣在空中响起!
伴随着这声清鸣,有巨大到遮天蔽日,羽色纯赤宛如烈火的神鸟幻象出现在栖合关上空!
跟陆岚的原形很像,但是好像又不一样。
鸟儿在空中张开双翅。吹到睁不开眼的狂风从羽翼间席卷而出,带着仿佛能焚烧一切污浊的烈火,铺天盖地而来!谢眠能听到身周的魔族发出凄厉的惨叫!
但风从谢眠身边吹过,却环绕着打了弯儿,变得温柔而亲昵,像是陆翡之以前抓着他的手,灌输给他的温热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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