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初一样乖。
谢眠丢之前,在饮雪城住过一段时间。
钟听雨几乎是完全漠视他,随手丢给仆从照顾。老两口看不下去,又劝不了自己的女儿,只好接到身边来。钟恒那会儿刚刚十岁,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失魂症,对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表弟非常照顾。
虽然不会说话,也不理人,但真的很乖。喂饭就张口,有不喜欢吃的东西,会瘪瘪嘴躲开,但是你非要喂,还是会委屈巴巴地吃下去。
不喜欢跟人接触,不喜欢抱,最多牵一下手。但坐在飞禽云车上,会害怕,就会默不吭声,主动搂你脖子。
在他们都没看到的地方,漂亮又乖巧的小孩子长大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长成这样好的一个青年。
“还斯文,跟咱们家那些大老粗不一样。”钟恒一边说着,一边皱起了眉,“当然,不是谢家那种斯文败类的斯文。是好的那种。”
老头子其实也见过一点谢眠的影像,但毕竟不如钟恒亲眼见的真切,正听得认真。听钟恒这么说,当即道:“那当然!唉,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你却没把握住。”
钟恒喝了口茶,平静道:“饮雪城与朝凤城的少城主同时遇袭,难道两家不该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此事吗?”
说不好便结个同盟什么的。到时还怕见不到吗?
老城主点点头,表情严肃:“此事关乎两城兴衰,事关重大,我也过去一趟吧。”
……
出来的时候,朝凤城几人都不算狼狈,自然要跟自家人说起摘星内发生了什么。
外界的事很简单,摘星秘境的界壁突然变薄,几位大能立刻联手,勉强撑起一道口子,将众人放了出来。
而唐逸然就是单纯地闷头找淬星石,一脸懵逼地发现被困,又一脸懵逼地出来了。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
谢眠提起了山缝中的那面镜子,和他遇到的钟恒。
陆翡之说他也见过那面镜子,不过是在好几天之前,谢眠找到那里的时候,他早已经从幻境和山缝中离开了。
几位夫子对视了一眼,重点问了几句那镜子的事,便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说。
本来之前都说好分开睡了,这下好了,陆翡之表示自己在秘境中受到了惊吓,决定恢复和谢眠一起睡的惯例。
惊吓不惊吓,谁也不知道,反正抢床铺和被子挺快的。
夜里,陆翡之翻来覆去。谢眠正在思考要不要把他踹下去,突然听到陆翡之问:“阿眠,你有没有幻想过,你爹娘是什么样的人?”
谢眠有点惊讶,为什么陆翡之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道:“我不用幻想啊。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面对别人的询问,谢眠只说是从小流浪,不记得父母出身。但陆翡之问起,他却不愿意用那样的假话去糊弄。说起来,这好像是陆翡之第一次问起他的出身。
陆翡之一怔,他原本以为,阿眠幼时有失魂症,是记不起幼年时的事的。
“与我有直接血缘关系的男方,是一个出名的画师。”谢眠犹豫了一下,甚至不愿意称呼对方为“爹娘”或者“父亲母亲”,委婉道,“而生下我的那个人,是一个,呃,应该算是个将军家的小姐。但那家人好像特别少,也特别忙,我没见过几次,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其实他说的是上一世,只不过稍微修改了一下措辞,好与本世更贴近些。
陆翡之想起宋微声提过,谢家是一个“以画修闻名的修行世家”。而莫夫子极爱重阿眠,说阿眠曾经学过画,灵气十足。
“我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他们对我没什么感情。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医馆里,没怎么见过他们。后来稍微大一点,才把我接回去。”谢眠不是很愿意跟陆翡之仔细提起那些过去,“他们一直都在备孕,想重新生一个健康的孩子,不太顾得上我。后面又发生了一些事,我就离开他们了。”
他没办法告诉陆翡之。他的生身母亲是个疯子。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施舍给他一点温柔,像是个普通慈爱的母亲;但是心情不好,就会变得歇斯底里。她没办法冲那个伤害她的男人发火,就全对着谢眠去了。
后来有一次,她拍到出轨照片,和那人对峙,那人和她扭打一番,扬长而去,把她丢在家里嚎哭。谢眠还很小,踩着板凳,给她烧水喝,她却用热水烫他。
然后谢眠就被其他的谢家人接走了。
“后面遇到的其他人,对我不错。”
至少衣食无忧,也不会肆意打骂。但毕竟是个病秧子拖油瓶,大家出于亲缘关系,捏着鼻子认了。但谁也不想长长久久地摊上麻烦。这家住几天,那家住几天,到哪里都是寄人篱下。
谢眠想想,自己当初肯跟陆家人离开,大概也是因为,陆翡之那种“你当然必须和我一起”的态度,太理直气壮了吧。
他一生被别人推来推去,谁也不想要,还真没遇到过,觉得他应该和自己理所应当在一起的人。
陆翡之没再问,他越过了两人之间的界限,把谢眠按在自己颈窝里:“我对你好。”
不说别人,不说什么朝凤城,不说什么父母分你一半,只说我自己。
这是个特别郑重,绝不能有任何掺假的承诺。
我只保证,我一定能做到的,只保证我自己的心意。
可能夜色让人软弱。谢眠难得不想在陆翡之面前装从容淡定,摆兄长的架子。他靠在陆翡之肩头,忍不住抬手搂住了陆翡之的腰,轻声应道:“嗯。”
虽然在诸人眼里,好像陆翡之骄纵任性,自己温和好脾气,平日一定是自己更包容忍耐,照顾对方。但谢眠自己心里知道,陆翡之是对他好的。
陆翡之的好坦诚而炙热,别人不必知道。
说了半天糟心事,谢眠想轻松一下气氛,突然想起来一茬,笑着问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摘星会出来,要对我履行义务。什么义务?”
这个问题他真的好奇很久了。
谢眠突然感觉到,陆翡之按他后脑勺的力气猛地变大了。如果说刚刚的力道,是一个安抚又可靠的姿势。现在就有点故意欺负人的味道了。
谢眠觉得有点闷,推了他一下。
陆翡之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他放开,还觉得不够,内心非常郁卒。两人在黑暗中对视,陆翡之突然气哄哄地凑过去,在谢眠脸颊上啃了一口!
没有很用力,但也力度不轻,至少成功地在谢眠脸上留了个牙印。
谢眠摸了摸脸颊上的一圈口水,整个人都惊呆了:“其实你不肯给我看原形,是因为你不是一只鸟,而是一条狗对吗?!”
但陆翡之啃完人,已经自顾自背过身去,假装自己睡觉了。
谢眠推他:“你给我转过来。”
陆翡之开始小声打呼噜。
谢眠:“……”
刚刚不是还说要对我好吗?!
呵,男妖!
作者有话要说: 谢眠:这就是对我好?!
肥吱:总比你按头我做梦好吧?!呵!男人!
第32章
清晨, 雾气空濛,如同微雨。
摘星城不像朝凤城那样, 窗外永远盘旋着叽叽喳喳, 赶也赶不走,试图把爪爪伸进陆翡之地盘的鸟群。于是摘星城的清晨格外清静。
陆翡之醒得早,睁开眼, 发现睡之前还背对着的人,现在正睡在他怀里。
谢眠闭着眼,长睫如同鸦羽,黑发散在玉枕上,气息绵长。好一副美人安睡图。唯独右脸上那个牙印, 与这一幕格格不入。
经过一晚上,那牙印已经不像昨天那么明显了, 但仔细看, 还是能看出痕迹来。
看着那一圈红印,陆翡之有些心虚,但是又忍不住气鼓鼓地想:自己已经很好脾气了。明明是阿眠先欺负自己的。
不过,他昨晚一时冲动咬过去的时候, 完全没想过,阿眠咬起来, 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让陆翡之想起他吃过的一种鱼。那鱼很稀少, 只生活在寒冰潭底,以洞口飘落下来的花瓣为食。咬起来很滑,带着一点点细碎冰凌的清爽感, 又夹杂着花香。
想着想着,陆翡之觉得自己眼珠子有点直。他赶紧收了收念头,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再凑上去咬一口。
这毕竟是阿眠,不是鱼。
陆翡之抬手,窗边便有夜色织成的帘幕垂下,将渐渐亮起的天光给遮在了屋外。
阿眠在幻境中足足呆了三个多月,只怕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平常陆翡之看谢眠睡觉能看很久,今天却越看越心浮气躁。眼看外面天光大亮,谢眠还睡得安稳,他干脆悄悄遛下床,去了夫子处。
他以为他去的挺早,但是到了院子门口,发现居然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钟恒与莫夫子几人站在院子里,看样子,钟恒应该是正要告辞。
钟恒看了一眼陆翡之,并未打招呼,只对莫夫子几人道:“此事牵扯重大,幕后之人只怕并不是仅针对哪一座城,哪一个人。还望两城能携手应对,找出弄鬼之人。”
莫夫子几人含笑点头,却没有接话。钟恒也并不纠缠,路过陆翡之时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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