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也不能说明皇族里没有其他心怀不轨之人……兴许小皇子只是被推出来做挡箭牌的一位。没有彻底查清之前,依旧不能掉以轻心,李昼眠暗自想到。
李吟风不知道李昼眠已经在心里把他归为了“不是很有脑子的对手”,努力调整了呼吸,神色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说道:“堂兄在开什么玩笑,想要污蔑我不成?有这种玉佩的皇族又不止我一个。”
李昼眠一扯嘴角:“堂弟才是说笑了,我只是问问这东西是不是你的,怎么就成污蔑了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堂弟是心虚什么?”
李吟风:“……”
李昼眠懒得再和他多说,转身对大长老说道:“这枚皇族玉佩您应该记得,是您不幸遗落在我这里的。我倒是很好奇,您既然是为了所谓大义来试探我,又为何要随身携带皇族的玉佩?”
事情还没完?怎么又牵扯到皇族了?本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众人觉得心里发慌。
大长老淡淡看了一眼,说道:“世子说是我落下的,可有证据?我虽然确实与你交了手,但也不是什么脏水都能泼的。”
李昼眠貌似被气笑了:“所以您的意思是,这东西与您毫无关联?”
大长老冷冷地望着他,好像在说“我不承认,你能奈我何”。
李昼眠握紧手里的玉佩,微微吸了口气,脸色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
林寻舟剑柄轻轻敲在桌子上,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微寒的剑意弥漫开来,众人神色一凛,正襟而坐。
林寻舟淡淡道:“世子放心,这件事,明宗必会严查。”
想要凭借一件事给大长老定罪殊为不易,何况背后说不定还有事情值得深挖。大长老行事小心,把柄很难找,如今有借口有理由大举调查,是个不错的机会。此事盘根错节,有了一个突破口,只要是真心想查,后续自然能挖出更多。林寻舟与李昼眠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李昼眠心想戏还没演完,还得收尾。他提了提精神,环顾四周,见众人目光纷纷躲闪,又抬头望向大殿中精致陈设、雕梁画栋。
他看了一圈,最后冷笑一声:“好一个明宗,到底是令人失望。”
他又瞥了一眼李吟风,冷漠道:“皇族倾轧,令人心寒。”
李昼眠这一眼隐隐有戾气,李吟风只觉得气血翻涌,猛然捂住胸口,俯身“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众人纷纷色变,李吟风身后的宫人脸色一黑,猛然起身:“李世子,您是想要做什么?您莫非想与宫中反目不成?”
李昼眠扫了他一眼,猜到了他的身份,毫不在意道:“你是李吟风身边保护他的人?不好意思,他吐血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
那宫人气的脸都黑了,心想你可是化神期,要是不收敛气势,想要一个眼神让金丹期吐血,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呃,化神期……
宫人又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词,又想到自己元婴期的修为,最后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李昼眠懒得再去理趴在桌上浑身冷汗的李吟风,淡漠的目光落在林寻舟身上,皮笑肉不笑道:“林宗主,我今日才算见识到你们明宗的霸道。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就是明宗给我燕王府的交代?”
林寻舟微微侧头,握紧了手中长剑,冷声道:“李世子既然知道这里是在明宗,那还请给我一个面子。”
……果然还是起冲突了!众人心里一跳。明宗之人想要上去劝劝自家宗主,感受到空气中纵横剑气后,又不敢动作;燕王府的人也踌躇不敢上前。李二八看看林寻舟,又看看李昼眠,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茫然。
几天前,世子还在对他说他喜欢上了林州;现在两个人就真决裂了?
李二八欲言又止,不可置信。
但是所有人中,最茫然、最着急的,还是唯一不知道李昼眠与林寻舟之间“恩怨”的云湫。
好好的小两口,怎么了这是,要分手啊?
云湫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氛围不对,周围人的反应也不对。她已经坐立不安许久了,终于忍不住想要起身,才动了一下就被旁边的一川雨一把拉住。
“小师姑,嘘,别去掺合。”一川雨给她使了个眼色。
早在宴会开始之前,林寻舟就悄悄给他预警过今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一川雨几乎全程围观吃瓜,此刻冷眼看着林寻舟与李昼眠剑拔弩张,心情无比复杂。
云湫神色焦急:“他们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这怎么能行?过日子就要好好过日子……”
一川雨幽幽说道:“不,信我,你还是别管他们了。”
云湫:“?”
大殿之中,寒意弥漫。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这次不单单是因为气氛太严肃,而是四周源自化神期的威压,令人心生惧意,不敢开口。
刚刚吐过血的李吟风更是又出了一身冷汗,气都喘不匀了,他身旁的宫人连忙把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渡了一阵灵气,李吟风的脸色才渐渐恢复过来,呼吸修炼平稳。他略带惧怕地望了一眼李昼眠,还没来得及在心中咒骂一句,见李昼眠似乎想要往这边看,连忙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李昼眠微微沉默,最后挑眉道:“林宗主,我们也算是积怨已久吧?”
林寻舟目光微寒:“是么?”
“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李昼眠浅浅一笑,好看的眉眼间流露出一种柔和的冷意,“从退婚,到李三七,再到今日之事,看来我们到底不能好好相处。”
李昼眠身上织金朝服无风而动,发丝轻轻扬起。他站在一室之内,身上凌然气势,却如同站在万峰之巅,脚下应是云涛翻涌,而他手可翻云覆雨,放眼而望,天地皆低伏。
林寻舟望着他,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艳。
林寻舟把手握在剑柄上,拔剑出鞘。
寒意骤然加深,霜花漫上房梁。有人一低头,发现自己面前的酒杯里,都结上了一层浅浅白霜。
剑气如寒冰,剑意如风雪。
几乎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依旧神色镇定的,只有寥寥几个人。大长老微微低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似乎有些乐意见到这个场面。一川雨往后蹭了蹭,努力避开林寻舟的剑意,顺便把自从听到“退婚”两个字就精神恍惚的云湫也往后拉了拉。
而李昼眠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林寻舟手里的剑上。
那剑柄上悬挂着一枚莹润剔透的玉佩,玉佩中心一点红色,浓烈的惊心动魄。
鸳鸯佩,他送的,林寻舟一直都带在身边。
李昼眠想到自己身上带着的另一半鸳鸯佩,心里忍不住微微一软。
还好他与林寻舟只是做戏,若是真的反目成仇、刀剑相向,他看见这枚玉佩就不舍得下手了该怎么办?
他地了一下头,掩盖住眼里的一丝柔和,重新抬头时,脸上又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林宗主是想要动手不成?”李昼眠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漠。
“世子想多了。”林寻舟提着剑,语气平静,但听在周围人耳朵里,都觉得是在威胁。
有人疯狂给一川雨使眼色,想让他出面去拦一拦,但是都被一川雨默默忽视掉了。燕王府的人则把希望寄托在李二八身上,但李二八才往前走了一步,李昼眠冷冷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于是李二八也不敢动作。
“好,好,”李昼眠低声冷笑,前进一步,“林宗主不必再多说,想要动手就动手吧!明宗家大业大,我燕王府不敢攀附!”
李昼眠脸色闪过一丝厉色,猛然一抬手,灵气轰然闪过,伴随着周围人的低声惊呼,大殿地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口。
碎石飞散,杯盘狼藉。
林寻舟也不客气,直接抬剑:“李世子,这里毕竟是我明宗地界,还请收敛。”
周围人这下也没有想凑上去劝的了,纷纷起身后退,担忧被波及到。李吟风也被宫人给扶起来,挡在了自己身后。
一川雨一边拉着云湫后退,一边看热闹不嫌大地扬声喊了一句:“李世子,宗主,你们冷静冷静,不论是当年退婚的事,还是李三七的事,还是今日大长老与燕王府的冲突,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别动手,别动手。”
终于有出来说句话的了,众人正想附和两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这句话仔细一品,怎么这么像是在火上浇油呢?
什么退婚的事,李三七的事,这专门一强调,那不是新仇加旧恨一起上,随时都有可能出事吗?
果不其然,一川雨话音刚落,李昼眠就脸色一黑。再看林寻舟,同样神色难看。
果然是戳到逆鳞了……众人心里唉声叹气,又往后退了几步。
李昼眠手里灵力骤然凝结成长弓,气势迫人。他举弓拉弦,几乎是与此同时,林寻舟也出剑了——
一道月光在殿中升起,照亮了了每一寸角落,落在每一个人的眼眸里。
有人原本还满心忧虑,抬头见到这一剑的时候,竟忘记了刚刚在想什么,满眼只有这夺人心魄、灿若明月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