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锋那神情仿佛要杀人,巫医结结巴巴道:“虽然没有解药,但我们中过毒的一个都没死,短则三五天,长则几个月,只需要做好保暖和防冻……”
巫医看子锋的疑惑,继续解释道:“没别的影响,就是忽冷忽热,大部分时候是睡着的,醒着可能有些难受,熬过就好了。你别看他现在温度高,待会冻起来跟冰块似的。清醒时间很短,所以你们不能继续旅行了。”
子锋抬头望着西边,计算着瑶宴的时间,最后点了点头。
巫医要把方征安置到病人床上,子锋却转悠了一圈,坚持把方征塞进了一个单独房间的床上,那目光中的意味十分清楚:不要让人打扰他。
“您这……唉,那我顾不过来啊。”巫医处还有好几个病人,他给子锋无奈地解释,“他这病吧,待会冷热交替起来,又是要端火炭,又是要捂被子的。但一变热,又要扇风和洒水。我没有三只脚和两只手啊。”
奇肱人在形容“做不到的事情”,会说“这是两只手做的吧”。
子锋指了指自己,巫医勉强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情愿:“你来照顾也行。其实中过这种毒的人不多,关于它还有很多未知的秘密,我本来想乘机多研究一下……”
看子锋一副寸步不离的护持模样,那巫医也只好耸肩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长绫她们走进来。子锋交代了来龙去脉,长绫得知子锋为了方征休养居然要滞留在这里,道:“可是如果时间太长,就会赶不上瑶宴了。我们的任务是在瑶宴之前把他带回去……”
子锋点头,但又比划一串,长绫为难道:“对,您说得对,要是他生着病,自然没有能力出席。可是大国主那意思很明显吧,醒着睡着都能——”
子锋脸色突变,他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眉间腾起怒火。长绫骇着一边后退道:“好,好吧,既然您已经决定,我自然也不说什么了。”她赶紧转身离开,回头看到子锋又凝视着方征,目光中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柔情,她忽然心中有了个惊悚的推测,无论是大国主,还是二国主,她们谁都没从这方面提醒过长绫,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不一会儿三图进来,子锋刻字跟他交流。三图神神秘秘道:“其实这毒,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巫医刚才肯定没告诉你,因为他也不太确信,但我们的确有这种传闻。蛇的涎液里有很多种类的毒,最外发的就是淫毒,只要消解了淫毒,其他毒也会跟着被化解。当然,这是我推测的,巫医大人说还需要证实,不许我告诉你——这位大人有没有妻子?刚才那些女人中有没有他的妻子?哦对我都还没不知道你们是固定婚还是流动婚,单偶婚还是多偶婚……”
子锋的脸色又黑得仿佛想杀人,三图莫名其妙吐了吐舌头离开了,看不见子锋心情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
子锋轻轻挨上方征的额头和脸颊,皮肤火烫,他捏紧了拳头,控制内心蠢蠢欲动的欲.望。
消解淫毒只是个传闻,巫医既然没确认,疗法就存疑。
何况……子锋碰到方征的手指尖都在颤抖,现在方征没有意识,子锋反而不敢凑下去吻他。因为他清楚现在方征是处在一个任人摆布的状态。自己如果绷断了心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根本收不住的,也不会有分寸。他会粗暴地把方征弄伤,到时候淫毒化解了,却牵出其他问题。
只有方征醒的时候,他才敢稍微释放一点心中的野兽,去吻去摸去抱,因为子锋知道方征会抗议推拒,不会出什么事。
只要一想所谓“伤到方征”的可能,他根本不敢冒险。子锋心情十分复杂煎熬,这样的征哥哥,十分脆弱……他想占有,可他又不忍心。
这对于从前的子锋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学会了克制、隐忍和妥帖。再是冰冷坚硬的人,心中一旦有了柔软的地方,也会变得绕指如水。
没关系,他已经忍了那么些年,只需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能布置好。在那之前,方征怎么看待他误会他都没关系。以后……以后对方总会知道。
且不说子锋担忧,方征在昏迷中,又梦到了关于这个时代的一些缥缈信息。
他面前闪动着两个影子,看不清脸,只听得到低沉的交谈声,一个声音沧桑年老,另一个十分年轻。
方征在梦里知道他们是谁,是上古三代贤君之首陶唐帝,和当时刚成为他女婿的姚重华。
“只要它们还在这世上一天,就没有真正安宁的时候……所以我必须……从前的帝君,每一任都如此。”
“可是,如果您不在这里了……”
“还有你。”
“可是我也会老、会死,我们的子子孙孙都会死,和它们不一样……”
“你有这个担心就好,这样我们永远都不会变成它们。”
“我还是担心。将来有一天掌握着力量的人,会羡慕它们。”
“不错,现在大家都很单纯,但我能看到贪婪在发芽,为了将来那一天到来时,能有活下去的机会,我把种子埋在……”
方征脑海梦境中的声音渐消,他浑身更热了,像被扔进岩浆里,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子锋衣不解带地照顾方征,过了几小时方征果然冷起来了,像一坨大冰块,即便捂着被子,烧起了火,还是无济于事。子锋把方征抱在自己温暖的怀里,替他按揉着冰冷僵硬的四肢远端。方征一个劲儿往子锋身上贴,紧紧钻在他的怀里,像一只颤抖的小动物。这让子锋想到了从前,他亦有过夜晚向方征索取温暖的时刻。冥冥中的轮回令子锋心中甜蜜又痛苦。
痛苦是来源于他毫不意外地有了尴尬的反应,他紧紧贴着方征的身躯,有个部位一直向他的大脑输送咆哮信号——好辛苦啊!太辛苦了!再忍快要死了!
子锋歉疚心想:兄弟,你再辛苦一段时间吧。
过了一会方征又开始发热,子锋去提了冷水来,给方征一点点抹在脸上和手脚。靠近时,方征居然不嫌热,一把抱住了子锋。
子锋手中的水洒了半盆,他僵着不敢动。方征意识依然不清晰,迷迷糊糊搂着子锋,叫“不要走”。
当年子锋就听他说过这句话,叹息想:征哥哥是让谁不要走呢。应该不是自己吧。
这样一想,子锋心中又升腾起一股压抑的恐惧和委屈。
我为你……所遭受的,正在遭受的一切痛楚……
虽然我并不是为了你报答……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不知情地讨厌着我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知道。
但我好怕,怕被心口那只虫子咬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子锋闭着眼睛,方征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脸,凑上来亲吻子锋。虽然子锋知道那是毒发,还是忍不住流出了两行眼泪。他在痛或者累的时候已经不会流眼泪了,只有感到幸福的时候会流泪。
方征亲完他的嘴唇和脸,又往下移,亲他的脖子。子锋不得不反手把方征摁在床头,平息咚咚作响的心跳,深深呼吸,再这样下去,无论他如何提醒自己不要伤害方征,也会忍不住了。
他找了根绳子把方征绑在床上,仔细地用冷水擦拭着他的四肢和额头。方征抗议地呜咽着,拼命挣扎扳动,忽然他睁开眼睛,沙哑道:“小风……连子锋!”
方征目光的确逐渐变得清明,子锋才相信他是真醒了,可是他头顶还是这么多汗珠。
现在是半夜,那巫医还在睡觉。子锋摸索着解开方征的绳子。方征昏迷中断续听到这病的情况,看绳子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他呼吸滚烫着,忽然对子锋喊:“别,别解。”
子锋一时半会有些愣。方征难受道:“我现在真的很……要是解开绳子,我不小心再把你上了怎么办?”
子锋眼神漆黑,忽然悉数抽掉了方征身下的绳子,好整以暇地坐在方征床头边,还指了指自己脖子上被方征刚才亲出来的吻痕。
方征怒道:“我其实不想上你!上次是我喝断片——”
话虽如此,身体却十分诚实,方征急促地拉过子锋的头胡乱地亲吻着。子锋承受着亲吻,眉宇间青筋爆出,指甲都把手心掐红了。他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忽然间两眼泛着红光,翻过身狠狠把方征摁在床头。
方征气喘吁吁,头脑还有些昏,他更热了,只想去亲目下仿佛唯一清凉的地方——子锋的嘴唇,可是子锋牢牢牵制住他,眼神清冷,眼角通红。
方征动不了,气道:“你不是喜欢我吗?好啊!那就让我搞啊!”方征觉得自己说这话真是无耻,但眼下这情景他的确找不出更舒服的解决方案了。
子锋脑子里似乎终于“啪”地断掉了什么东西,眼睛里放射出狼一样的光芒。
——征哥哥,既然你是清醒的,我就不忍了。
方征被子锋铺天盖地吻下来的时候,心想这小子还挺上道,知道自己伺候,但很快他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劲,笑容逐渐消失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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