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旬问他爸要了宾客名单,翻了翻:“请了,他们不是有研究院的合作项目么?院里其他教授也会过来。”
云枝朝他勾了勾手指:“派你一个任务。”
沈锦旬支着脑袋:“你朝我做这样比划的时候,最好配点别的台词,比如老公快点来上床之类的。”
“哥哥。”云枝喊。
沈锦旬不需要点拨就明白云枝想做什么:“行,我会去盯着Raglan的。”
他们经过客厅,不约而同地看向薛风疏。这人不知道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了,正躺在沙发上熟睡着。
云枝打算叫醒他,但被沈锦旬阻拦。
“让他留宿就不错了,还让他睡床?”沈锦旬哼哼着。
尽管是这么说的,云枝半夜里忽地惊醒,想起客厅里一直开着中央空调,怕薛风疏被冻感冒,就下去看了一眼。
薛风疏睡得很沉,但被盖了一条毛毯,空调设置的温度也被调高了几度。
云枝没戳穿沈锦旬暗落落的关心,回去的时候只是亲了亲对方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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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的仪器非常昂贵,花掉了Raglan半辈子的积蓄。
听说沈习甫要放弃白宜彻的那天,他第一次为了私事去奔走,利用这些年的人脉关系买下了这些东西。
做好了和沈习甫大吵一架的准备,可沈习甫好像不忍心眼睁睁看白宜彻的心脏停跳,那天只有他和一个仆人来了。
买通仆人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他安顿好白宜彻,再用石膏沫代替了骨灰,装在盒子里以假乱真。
白宜彻的爱人救不了他,接下来只能自己救他。
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布局圈住了一批没脑子的吸血鬼。
再打着“初拥治病”的幌子拉到投资,买下能够交换血液的精细设备,也引来一批人陪他研究数据。
虽然兜了一圈弯路,但他等了二十多年,也不差这么几天。
他表面上为病人们做数据参照,实际上在慢慢给白宜彻筛选合适的目标,去完成云枝之前未完成的使命。
用病人来多次练手,他的技术愈加熟练,心里也愈发期待哪天可以给白宜彻做手术。
此时此刻,他看着靠机器维持生命的老同学,说:“要不是薛风疏没点眼色,你睁开眼就能参观到我的私人实验室。”
“只是他没站在我这边,不站在他爷爷这边,那地方暴露给了他,我不能再留。”他道。
说到自己那次失败的拉拢,Raglan的表情很阴郁。
他一下子显得苍老颓败:“我到现在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格格不入,读书的时候被同学排挤嘲笑,工作以后也有很多不如意。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孩,我也没说动他。不过没有关系……”
后半句轻得如同低语,可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等你的实验结果公布出来,整个领域的研究都有了突破性进展。有你的功劳,也有我的功劳,我们会被记在学术史上!干嘛要看别人脸色?对吧?是我救了你!你的丈夫都不爱你了,只有我记得你!”
Raglan牵起了白宜彻的手,触碰到一片冰凉。
“你丈夫叫什么来着?”他歪着脑袋回忆着,“啧,沈习甫,你怎么看上那么一个废物?和他去看画展,真的有那么好玩?”
他摇了摇头:“话说回来,好歹有一点点用处,我用他劝服了他爸爸。你说他们傻逼不傻逼?老头子之前不同意你们结婚,现在我和他讲,沈习甫后半生都在等你醒过来,眼前有了机会,能不能成全一下。”
“老头子想了三天,同意了。他帮我管着宴焕,提供了转移仪器的房间,准备了手术室。”
“在沈家醒过来,比在我的手术室醒过来要幸福多了吧?你终于被那老头子认可了。”Raglan问。
白宜彻一动不动,据说他已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刺激。这状态就像被活活封在棺材里,孤独地持续了二十多年。
没得到回应,Raglan也不气恼,睡在了躺椅上,给楼凭打了电话。
“躲哪儿去了?”他问。
楼凭似乎有了渴血反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血呢?”
Raglan笑了两声:“病人散伙了,现在没有金主给钱,我上哪儿找志愿者去?”
“你他妈的……”
“可以喝我的。”他道。
楼朔道:“不喝,我嫌恶心。”
“随你要不要,没你挑的权利。”他无所谓地说,“五天以后陪我去趟沈家。”
“去那儿干嘛?”
“给老头庆祝生日,逛一逛我养子之前住的小阁楼,然后你在门口守着。”他慢悠悠地说,“我要让宴家的小公子流一点血。”
这次楼凭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以往都需要商量很久。
“你似乎对晏家有敌意。”他说。
楼凭沙哑地低笑了一会:“是,宴焕的叔叔以前差点抢走了我的饭碗。你要知道,一般来讲只有楼家才能管理全族事务,他却赢得了我爸的信任,得到了很大的权力。”
Raglan不屑:“差点的意思,不就是没能抢走。”
“因为他死了啊。”楼凭说,“死得很惨,在快要当父亲的时候汽车出故障,直接撞死在了山壁上。”
很鲜见的,Raglan沉默了很久。
楼凭以为他不会再讲话了,手指摁在了挂断键上,却听Raglan好奇:“你杀了他?”
“只不过是动了一点小手脚,不小心让部件失灵了,没人看得出来是人为的。哪能说杀呢?”
“你杀了他。”Raglan平静地叙述着。
“是啊,这么说来我也让白宜彻被晒瘫痪了。我悲伤地参加了他的葬礼,听说他当时学习成绩很好,手上有着重要项目,是个前途无限的研究生。”楼凭说着。
分享自己见不得光的秘密是一件很惶恐的事情,可和Raglan描述,他确实腾升出一种快意。
自己被拔去獠牙,再走入歧途,被利用被使唤。
操纵自己的人却是因为自己多年前的举动,才做出了足以身败名裂的事情。
“亲爱的Raglan教授。”他道,“请你务必不要愤怒,我们不是五天后还要联手干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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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匆匆而过,宴岁和家里父母说过后,让他们订了机票赶来这里。
不是找宴焕,而是接宴焕。
白栖迟搭讪:“那么有把握啊?”
“没把握的事情只有一个。”宴岁难得露出笑脸。
“什、什么?”白栖迟问。
“到时候白宜彻要怎么办?”
白栖迟道:“这还用问,拔管啊!多少年了,大家放过他行不行?”
车祸一出来,得知白宜彻被晒成瘫痪,白家所有吸血鬼一致想要用安乐死。
可是沈习甫陷在悲痛中难以自拔,不赞同这种做法。
其他亲戚可以理解大画家的崩溃和不舍,不太好继续做出强硬要求,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之前的二十多年,因为沈习甫觉得有转圜的余地,白宜彻被迫苟延残喘,以这种半死不活的模样躺着。
这一年多来,因为Raglan认为白宜彻能活,吸血鬼的心脏只能照旧跳动。
“要是他能够选择,绝对会给被蛊惑的老公一巴掌,冲着Raglan那傻逼翻白眼,最后送自己去火葬场挂个加急号。”白栖迟说。
宴岁笑意更深,说:“我知道了。”
“不是,你冲我笑就是为了套家属态度?”白栖迟问。
酒店的门被敲了敲,薛风疏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
看见薛风疏一来,在人家面前讲过黄色段子的白栖迟瞬间闭嘴,老实得仿佛被握住致命把柄。
薛风疏抛着车钥匙,玩味地看着他,接着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拔管这种事情当然要家属来做,怎么能交给外人呢?太给你们心理负担了,我主动申请一起去!”
“我在研究院那会儿,偶尔坐急诊遇到病号,还是常常送人最后一程的。”薛风疏说。
“那你盯着我干嘛?提前说好,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设计师,没办法打架的!”
他道:“去接宴岁的爸爸妈妈啊,他们半夜到这里,你记得把他们安顿好。”
白栖迟磕磕绊绊:“爸爸妈妈?不对,伯父伯母!好的好的,我会好好安顿父母……呸!伯父伯母!”
薛风疏道:“看你这嘴瓢。”
白栖迟赔笑脸:“不要见怪啦,薛董事。接下来我一定说话不结巴。”
他抓了抓头发:“祝你们办事顺利,把宴焕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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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就吃了个闭门羹,沈锦旬有种不祥的预兆。
感觉出门没看黄历,居然能被管家给死死拦着。
“我回自己家需要邀请函?”他问。
管家道:“请您体谅下您爷爷的情绪。”
“他为难云枝的时候,有体谅我情绪么。”沈锦旬嗤笑。
答不上二少爷的话,管家和一种保镖保持沉默,依旧不肯放行。
看他们这态度,即便自己父亲过来了也不管用。
一招不行还有一招,他看向不远处的房车,有了其他主意。
找到那群过来助兴的明星和网红,让化妆师让出位置,他拿出钱包里的支票:“咱们打个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