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兄弟两个在,什么事情也别想干,净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了。
所以为了躲清静,兽帝就喜欢待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眼不见为净。
哪怕儿子们后来都长大了,再也不像小时候那么无法无天,兽帝养成的习惯也已经改不掉,每天除了必要出席的场合以外,剩下的时间都雷打不动地宅在书房里。
这会儿他看见小儿子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的书房来,兽帝恍惚间有种时光回到十几年前的错觉。
只不过仔细一瞧,米尔顿旁边站着的已经不是安德烈,而是被他牵着手的黑发雌性。
兽帝恢复一贯的严父表情,看着他们两个:“这么晚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父皇,那药您倒了吗?”米尔顿的目光在父亲的桌面上看了一圈。
兽帝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药:“还没,在我抽屉里。”
兽帝打开抽屉,拿出一个药瓶,放在桌面上:“你们需要的话可以把它倒在别的试剂瓶里,我这支白天会有人来收,得做个样子。”
“我这里有试管。”安祈的空间钮中有的是装药剂的器皿,数量管够,种类齐全。
这是他来到兽人世界以后养成的习惯,也可以看成是药剂师的职业病。
安祈将药水倒进自己带来的试管中,再把空瓶子盖好,动作迅速。
米尔顿见他收好药水,就说对兽帝道:“那父皇你接着看书,我们先走了。”
刚打完招呼就迫不及待地又拉着人跑了。
兽帝气笑了:“这个臭小子,连句晚安都不说,急什么,又不是要回去抱媳妇!”
据他所知,米尔顿跟安祈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虽然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像那么回事,可是知子莫若父,不是他对儿子偏见,要是他真的跟安祈把关系确定下来,肯定看得跟宝贝似的。
别说大晚上跑到父亲的书房来了,就是别人多看一眼都要吃醋。
兽帝推测,以米尔顿这股韧劲儿,估计再过不久,能跟儿媳妇愉快交流的就日子不多了。
安祈只是那方面比较迟钝,又不是有情感恐惧症,早晚会被儿子打动。
兽帝看人也有自己的一套,还比较准。不过唯一不太准的是,米尔顿急着回去不是要抱媳妇,而是被媳妇抱。
“咪!”毛团蹲在安祈的大腿上,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手看。
安祈正拿着那支装有药剂的试管,皱眉研究。
毛团也跟着紧张,不敢大声咪,也不敢乱动,生怕打扰了安祈。
毛团两只爪子紧紧扣着安祈的裤子,毛乎乎的尾巴时不时轻轻扫一扫,目不转睛。
安祈再三观察,确定药水里面真的有名堂。
他放下试管,捏了捏眉心:“用的药材都很好,都是益气补血、疗伤生肌的配方,药草彼此之间的药性也不存在冲突的地方,和诅咒也不会产生什么反应,就是……”
“就是什么?”毛团扬起脑袋问。
从它的角度,只能看见安祈小巧的下巴和一截雪白的脖颈,还有被衣领挡住的若隐若现的喉结。
毛团砸吧了下嘴,庆幸自己现在是只喵,要是米尔顿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安祈肯定会发现异常的。
当宠物也有当宠物的好,最起码可以时不时地吃一点豆腐,哪怕过个眼瘾也是好的。
毛团看着安祈的嘴巴一张一合,只顾着盯着那两瓣柔软的嘴唇了,没注意到他具体说了什么。
等它回过神来,就见安祈正用乌黑澄澈的眼眸看着它:“……走神了?”
“咪……”毛团将脑袋凑过去蹭蹭,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唉,任谁被这毛茸茸的小家伙撒娇,有天大的错也会心软原谅它的,安祈心想。
“我刚才发现,药水当中有一种成分,可以解毒,而且解的毒应该就是陛下膳食中的那一点毒素。”安祈挠着毛团的背,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配方是最近才有的,并且叶芝教授也参与进去了。”
“咪咪!”毛团正被挠痒痒,挠得很舒服,忽然听见安祈提到了叶芝,睁开眼睛道,“你是说,叶芝在悄悄为父皇解毒?”
安祈点头:“宫廷医师里只有他有这个条件。”
毛团坐直身体,认真看他:“怎么说?”
“毒素需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积攒,才有机会被发现。叶芝是最新加入的宫廷医师,前面那些医师已经形成了‘陛下-体内的毒素是伤口带来’的思维定式,不会想到其实有两种毒。而叶芝在他们当中最年轻,也更容易跳出框架,发现真相。”安祈对它说,“他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要么是不想得罪医疗部的人,要么是不想打草惊蛇。”
毛团在原地转了两圈:“这么说来,他是在帮父皇的了?他不是宰相的人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安祈摊了摊手,又耸耸肩。
毛团很少见到安祈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举动,顿时一愣。
安祈分析到最后,其实是想得脑壳疼了,才会下意识地有这样的举动。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米尔顿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会在无意中模仿对方的动作。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就像修真界里的正道少侠喜欢穿白衣服,魔道邪尊通常穿黑衣服,也是同理。没人规定他们的衣着和颜色,只是穿的人多了,就变成了无不成文的规定。
如果哪天正道侠士穿了件大花袄子,魔道老祖穿的是清新小粉红,并且不止一个人这样,而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很正常,正道的人就该穿花袄子,小粉红更适合魔道的气质……等着瞧,肯定过不了几天满大街都是同款。
同样的,安祈白天和米尔顿在一起,晚上抱着毛团睡觉,必不可少地受到米尔顿的影响,心态也在逐渐变得年轻。
这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修真无岁月,一闭关就是几十年,没有尝过人生百态酸甜苦辣,年纪就随着修为一路不断攀升。到了能做别人老祖宗的年纪,其实日子过得十分单调,还不如年纪连自己零头都没到的小辈活得精彩又轰烈。
像逻辑推理、分析案情这种事情,安祈以前基本上就没做过。
他不是正统门派里出来的修士,没经历过宗门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一点资源使出浑身解数,机关算尽。
安祈的师父是个挺有本事的散修,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缺修真资源,后来师父不在了,他自己也能按部就班地升级打怪,一人一鸡活得挺自在,每天除了修炼什么都不用想。
来到这里,安祈才发现,除了修真以外的事情,自己的大脑经常处于锈住的状态,对身边的人事物缺乏感应,时间长了也会影响他的心境。
为什么长期闭关得不到突破的人要下山修炼寻找突破的契机?因为人是社会的人,只有和人接触,才会引发对生活和本我的感悟。
“咪!”毛团在安祈眼前挥了挥爪子,疑惑地歪着脑袋。
安祈回过神来,揉揉它的脑袋,接着上一个话题道:“不管叶芝是谁的人,能否信任,看他这么低调的做法就知道,他暂时不想暴露自己,就算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的。所以我们只能静观其变,等他露出真面目,或者主动找上门来。”
毛团蹦到安祈的肩膀上,舔舔他的侧脸:“咪……”听语气,是挺赞同安祈的做法的。
安祈弯了弯唇:“毛团,幸好有你。”
如果没有毛团,他也不会有这种以前从没经历过的体验。
有未解的谜团,有复杂的人际,有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阴谋,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进行推理解开谜题时的成就感……
更重要的是,能够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坚守一点本真,是一件更加难能可贵的事。
“咪?”毛团再次歪歪脑袋。
正要再去蹭两下时,毛团却被安祈从脖子上拿下来,放到地上了!
然后安祈丢下一句“我今晚要闭关,可能过几天才出来”这句话,就找了个房间进去,布下结界,谁也无法接近!
毛团一脸懵逼,“幸好有你”的下一秒就是“我要闭关”,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跨越这么大?
用爪子挠了挠安祈关上的那扇门,毛团沮丧地发现,真的打不开了。
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未发生过。
它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惹安祈不高兴了,但是不可能啊,不高兴还能说出那句“幸好有你”吗?
毛团百思不得其解,在门口来回走动,咪咪叫了许久,门内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这下子,毛团终于接受对方是认真在闭关的说法,而不是生气了。
“米尔顿殿下,安少爷呢?”天亮以后,侍从疑惑地看着盘腿坐在门口的米尔顿。
米尔顿在门口守了一个晚上,一边吐纳灵气一边留意房间里的动静,精神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就是脸色变得严肃许多。
“殿下?”侍从忐忑地问,“那早餐……”
“放着吧,你可以出去了。”米尔顿冷淡地开口。
宫里的人已经习惯了米尔顿这副冷冰冰的态度,不如说这才是皇子殿下经常有的口吻,他也只有在安祈身边才会变得温和些,对待旁人从来是不假辞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