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徽一张胖脸上被熏烤得全是汗,活像一头刚从蒸笼里出来的乳猪头,擦都擦不及。此刻颇威武的立在最前方,冲着洞口高声叫嚷。
见昭炎过来,云啸与禹襄一道近前见礼。
“怎么回事?”
昭炎望着洞口,目光一紧。
禹襄道:“朱雀的哨子和狐族豢养的灵犬同时在这里发现了公子祝蒙的味道,凶手应该就藏在里面。”
逐野表露出十分的兴趣:“照这捉法,就算不死也得熏成炭包吧。本王子倒要瞧瞧,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在君上眼皮子底下惹事!”
浓烟滚滚,几乎将整个山洞都吞没在腹中,站在边上的侍卫、博徽和灵犬们都呛得直流泪咳嗽,何况是洞里的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外面的人都快受不住了,洞内依旧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博徽气急败坏的道:“加火!”“继续熏!”
侍卫很快又伐了几根粗大的灵木过来,丢进火里,一大股乌黑浓烟很快蒸腾而起,被法术引着往山洞内涌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昭炎忽道:“本君进去看看。”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麒麟兽已化作一道幽蓝光影往洞内冲去。
“君上!”“君上!”
云啸与禹襄俱吓得大呼。
博徽更是惊得三魂六魄都要离体了,情急之下,直接拿胖躯挡在了洞口,高呼:“君上不可!”“君上且慢!”“君上留步!”“危险啊!”
麒麟兽嘶鸣着跃下。
昭炎挥鞭想把这碍眼的东西抽开,侍卫惊喜的声音忽从浓烟里传了出来:“抓到了!抓到了!”
博徽大喜,激动道:“快,快拖到这——”
话还没说完,腰上就猝不及防挨了一脚。
博徽哎呦一声,捂着腰站起来,要破口大骂时,才发现竟是昭炎大步流星的从他身边掠了过去,吓得赶紧闭嘴。
这位君上,一定是因为儿子祝蒙的缘故,才对缉凶的事如此上心吧。
博徽笃定的想,心里又感动又不甘。
如果小儿子现在还好端端的,嫁入天狼几乎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逐野盯着这一幕,眼睛一眯,若有所思。
两个侍卫正从洞里把抓到的东西往外拖。
博徽扯着嗓子问:“如何?可看得清凶手模样?”
一阵窸窣声,顷刻,侍卫诧异的声音传出来:“回君上,好像、好像是头小白狐,已然熏死了!”
一句话犹如重锤砸到心上。
刚进洞的昭炎倏地停住脚步,一把扯落面罩丢到了地上。
博徽勃然大怒:“白狐,竟是白狐!快看看他有几条尾巴,能伤我儿,必是三阶以上修为,把族谱拿来一查便知!”
“是。”
侍卫很快将那白狐的尸体运了出来。
与黑狐、青狐等其他四脉相比,白狐体型要偏小一些。
博徽近前一看,只见那白狐的四肢、头部和尾巴都已烧焦,就剩腹部一点白色绒毛勉强能瞧出本色。狐身上还裹着一件瞧不出什么颜色的破布,像是外袍披风一类。
博徽怒不可遏:“是谁,是谁放的火!”
“本君不是说过不要放火吗!”
“属下并未……”侍卫要辩解,被博徽一脚踹翻。余下侍卫皆屈膝跪下,不敢再出声。
博徽又命人去查族谱名单,嚷嚷着要揪出这只白狐身份。
一片混乱中,昭炎玄衣墨冠,广袖织金,眉目冷削的行了过来。
嘈乱声顿时歇止。众人摄于他无形杀气,纷纷屏息凝神,让出通道,连暴跳如雷的博徽都斑鸠似的立到了一边。
众人想,这位狼族暴君怕是要将这白狐的尸体挫骨扬灰,为他喜爱的祝蒙公子报仇。
博徽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能得君上如此眷顾,犬子就是受再多的苦也值了……”
昭炎没搭理他,俯身,修长手指先慢慢拨开了那白狐身上裹的破布,继而又翻过尸体,往白狐被烧焦的尾巴尖下扫了眼。
那里光秃秃的,并无任何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 昭炎:本君的小狐狸,打着防伪标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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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萤火
昭炎暗松一口气。
普通灵火根本不可能烧掉岐山朱墨的印记。
这头白狐——不是那小东西。
“君上!”
博徽以为昭炎真要毁掉尸体为儿子报仇,忙奔上前,握住对方手臂道:“君上息怒,君上放心。君上待犬子拳拳之心,下臣都懂。下臣一定会将这恶贼碎尸万段,为犬子报仇。只是这尸体可否先留着,下臣得让医官来验尸,好核实凶手的身份。”
“你狐族的事,自然由你做主。”
昭炎轻瞥了眼下面,吓得博徽赶紧松手。
他这才施施然站了起来,眉目冷削如故:“只一条,尽快确认凶手身份,勿再闹出大乱子。”
“是是,下臣明白。”
博徽自然把这话当作是这位狼族新君对儿子祝蒙的别样关怀。
这时负责搜检山洞的侍卫又过来禀报:“君上,里里外外全找过了,没发现公子的断尾。”
只要不超过十二个时辰,灵狐的尾巴是可以请医术高超的医官续借的,虽保不住修为,至少能保持住美观。
博徽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痛心道:“这天杀的恶贼,定然提前将证据销毁了!只可怜了吾儿。”说着,又掩袖哭了一阵,便命侍卫赶紧将那白狐的尸体抬回营中,让医官勘验。
“今日能抓到凶手,全赖君上及诸位相助,待择日处理完这晦气事,下臣一定在宫中设宴感谢。”
博徽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才由侍卫拥着回营去了。
众人陆陆续续散去。
逐野见昭炎还挽着缰绳立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驱着牙獠过去,嘻嘻笑道:“君上,一起回营吧?我还想找君上讨两杯天寰城的烈酒喝呢。”
“不了。”昭炎摸了把麒麟兽脑袋,道:“这畜生嘴刁,连日没吃好物,都快跑不动了,方才见这林中有不少珍稀灵物,带它吃顿饱的去。”
“正巧我这牙獠也……诶,君上!”
逐野话还没讲完,对方已翻身跃上兽背,风驰电掣一样自他眼前飞掠了过去,只留下一句“酒先欠着,改天本君请二王子喝。”
“好,那我等着君上。”
逐野叼了根草在嘴里狠狠嚼了下,望着昭炎离开的方向眯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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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炎在林中一直转到天黑,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夜色越深,灵境内的湿气和寒气越重,藤蔓枝叶上挂的全是露水。麒麟兽双角在暗夜里散发着淡蓝荧光,所过之处,诸兽自觉臣服,不敢发出一点声息,生怕沦为这上古神兽的口中食。但依然许多只在夜晚出没的高阶兽类也蛰伏在暗处,睁着幽深瞳孔,将一切可视为猎物的东西网罗在视线内。
昭炎玄袍与冠发皆已沾满露水。
他挥剑斩断一段拦路的藤蔓,勒住缰打量前方黑黢黢不见尽头的高木深林。
这已是丛林极深处,路至此断绝,再往前就是瘴气和魔物的地盘了,就算那小东西有胆量进去,恐怕也没命出来。
兴许,真是自己多想了?
那小东西,怎会无缘无故与博徽父子过不去。
昭炎收起剑,调转坐骑,准备往回走,就在这时,一点萤光毫无预兆的撞入眼帘。
萤光藏在层层交错的枝叶间,只有豆大的一点,极微弱,在麒麟兽角荧光的辐射下几乎显现不出来。若不是昭炎在调转坐骑时回头望了眼,就要错过了。
在这方幽暗的密林里,灵兽的眼睛、遗落在地上的灵石、某些会发光的灵花,都可能被误当做灯火,昭炎之所以会注意到这点萤光,是因为熟悉。
当日,贪狼云翳奉他命令去宸风殿捉拿那头小狐狸时,曾被困在迷阵里,昭炎注意到,那里的殿檐上就悬挂着很多这样的萤火制成的萤囊。
昭炎那时就怀疑,迷阵与萤囊有关。只是没机会印证而已。
他驱兽朝萤光所在方向行去,用剑拨开滴水的枝叶,果见一根斜出来的古树树干上悬着一只鲛丝制成的萤囊。不同的是,这只萤囊里仅有一只萤火。因鲛丝轻薄,在远处瞧时,就跟一只正在飞舞的真萤火效果差不多,很能掩人耳目。
昭炎循着这个思路,果然又陆陆续续发现了许多萤囊的存在。
这些萤囊的排列看似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实则暗合了某种阵法。
昭炎并不擅长布阵,但他知道,所有阵法都有阵眼,只要破掉阵眼,所有的障眼法都会自动消失。
昭炎逡视一圈,再度抽出剑,手中赤剑发出犹如龙啸的震响,看准其中一个萤囊正要劈下,“嗷呜!”耳边忽响起一道急促的狐鸣。
“嗷呜。”
又是一声,似在警告。
昭炎浑身一震,循声望去,就见前方一处山丘上,一只瘦瘦弱弱的小狐狸正蹲在湿哒哒的灌木丛间,竖着尾巴尖凶巴巴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