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肖歌有些懵,他继续笑着说:“听不懂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了解啊。”
看对方说完话准备走,肖歌赶忙喊住他:“这位先生,你有没有认识一位——”
回头看眼格兰教授。
格兰轻声说:“罗德森,他叫罗德森。”
肖歌接下去:“一位叫罗德森的雄虫。”
“罗德森……”雄虫低声重复,过了一会儿对他摇头:“不记得。”
转向身后:“你们认识吗?罗德森。”
后头的虫族纷纷道:
“没印象。”
“不认识。”
“不记得。”
雄虫转回头,摊摊手:“不好意思,大家好像都不知道。在愿所找人可是大工程,一个东区就挺大了,我们之间也不是全认识的,也说不定他在西区呢?”
肖歌点点头:“没关系,还是谢谢你们。”
雄虫浑身没骨头似得瘫在转椅上,随性地转过一周,摆摆手:“啊,没事没事,继续玩儿吗?还是有其他事”
肖歌征询地看向格兰。
格兰教授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朝他笑笑:“找不到很正常,我有准备。不过,除了这里,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了。”
转椅上的雄虫歪着头,看他们,表情好像有些新奇。
“你们想要找谁,单纯只是见面的话,大可以向愿所递条子呀,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格兰苦笑:“他不愿意见我。”
雄虫不愿意,他再怎么递申请,愿所方面也肯定是优先遵从雄虫的意愿的。
转椅上的雄虫闻言点点头:“是这样。那就只能碰运气了。愿女王保佑你。”
说完,椅子转过半圈,滑回去了。
第35章
几人对话时,小雄子一直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见他们讲完才开口。
“哥哥,你们找人呀?”
肖歌揉揉小雄子的头,虫族幼体的头发柔软顺滑,手感非常好。
“是啊,你如果认识他的话,也一定要告诉我们,这个人很重要。”
对于格兰教授而言。
小雄子眨眨那双海蓝色的眼睛,笑容一派天真单纯。
雄虫的外貌大多出彩,像肖歌本人,在地球上时,受欢迎的程度不亚于他家大师兄,但由于他的外表实在太显幼态,外加极致的直男思维,遗憾地单身至今。
这只小雄子也不例外——这里单指美貌,不包括直男思维——还是未长开的小少年模样,盛世美颜却已初见端倪,一颦一笑直击人心的可爱。
肖歌就不慎被击中了,非常没出息,当然,从侧面也可以印证,他从小到大都确实不太喜欢照镜子。
此时,这只雄虫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
我和少校如果有孩子,一定也长这么可爱。
可见这个傻孩子已经没救了。
“罗德森的话,我好像认识一个哦。”
小雄子很认真地说。
还真认识啊……
肖歌很意外了,这么巧?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哥哥要找的那个,愿所实在太大了。”
格兰教授指尖有些颤抖,他握握拳:“可以带我们过去看看吗?”
一直都表现得非常乖巧礼貌的小雄子却没有理会他,只是征询地看着肖歌。
肖歌在他们两人间来回看了几下,有些尴尬道:“那么,麻烦你带我们去找找他吧。”
小雄子很欢快地回应:“好的,哥哥。”
肖歌忽然意识到,愿所的雄虫并不是不高傲。他们的亲近、他们的友好都只针对肖歌,而跟在他身边的两名雌性,并没有分得真正的关注。
戴黎和格兰,在他们眼中,就好像……一个物件。不是同族,不是同类,而是和路边的一棵树,家养的一只宠物一样。
肖歌感到有些生气。他的少校,他对话一句都要小心翼翼,恨不得捧手心里的少校居然受到这样的怠慢。
……不可饶恕。
可是再看看前面开开心心带路的小雄子,幼虫对他毫不设防,喜欢和亲近都发自内心,无比真诚。
对方只是一个孩子,连自我的意识都未必成型,无意之过,他应该如何怪罪?
他忽然叹口气,停下脚步。
小雄子正牵着他的手往前走,肖歌忽然停下,他自然是能够感觉到的,于是回过头,有些奇怪地问:“哥哥,怎么了?”
肖歌看看他,又回身用另一只手拉过戴黎。
“这位是戴黎少校。
“他曾经代表虫族参与宇宙联盟对外的保卫战,在军期间,曾跟随联盟部队多次击退外星域侵袭,成功参与组织一次重大反击,将联盟战线向β星域推进了三个恒星系。义务军服役结束返回虫族后……”
肖歌流畅地、不带丝毫停顿地将戴黎的履历背出。
这些都是他从别人口中,以及星网上的词条中一点一滴拼凑得来的。星网上甚至有专门为其开设的论坛,里面的帖子将戴黎曾经的辉煌事迹一桩桩、一件件地拆开揉碎了膜拜。
肖歌看着那些资/料,都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至今还只是一名少校?
说到最后,他深吸口气:“他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希望你可以正视他。”
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前面那些丰功伟绩听得小雄子发怔,表情是一片迷茫。
在他的年纪,还完全不明白这些功绩究竟意味着什么,却在听到这一句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是哥哥的朋友,我以为他只是个保镖,知道了,我会的。”
幼虫的笑容纯真无瑕,却让肖歌心中一梗。
保镖,确实是保镖,可是……
束缚雄鹰的罪恶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他下意识去看戴黎,只见少校也在看着他。
有些意外,带着点探究的眼神。
少校大概是在想,为什么他会了解的这么多。
心绪被打乱,拉着戴黎的手感到一阵灼烫,肖歌慌忙松开,转而又去介绍格兰。
“这位是格兰教授,虫星社会科学院的研究员,是我敬重的前辈。”
这个介绍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和之前那一串长篇大论比起来,就显得格外寒碜。
肖歌也不想对比这么明显,他有心为格兰多说几句,可惜实在不了解,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在场众人里,小雄子天真,格兰温和,戴黎面瘫,并没有人揪着这点不放,倒是让肖歌好受很多。
但梗在喉间的那根刺却还没有取下。
他赘在后头,低着头,盯着前面人的脚后跟一步步走着,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
戴黎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缓下步伐,和他齐平,低声问:“怎么了?”
肖歌忽地抬起头,好像被惊着了。
“没事,我没事……”他摇摇头,然后有些犹豫地问:“少校,你想回军部吗?”
戴黎转头看向他,湛蓝瞳眸沉静冷清:“为什么这样想?”
肖歌不敢和他对视,目光微垂,看着对方弧度优美的下颔。
“我就是觉得,你待在我这里,实在太屈才了。”
这可是虫族中兴之光啊,有望成为近代以来虫族最年轻将领的雌虫,怎么能在他一介普通人身边蹉跎岁月呢?
戴黎转回头,目光平视前方,即使不在军队,行为举止也依旧规矩刻板,一派军人风姿。
“你觉得我跟在你身边,是浪费时间?”
“……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担任他的保镖,既没有军功,也没有机遇。这个职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也没有任何不可替代性。
“如果我不在这里,也会在其他地方浪费时间。”
戴黎语气淡淡,并不是很在意。
这大概是说,孽虫事件之后,即使他没有成为自己的保镖,也会有其他形式的冷待吧。
肖歌闻言十分懊恼:“如果我没有碰到那只孽虫,或者我没有去管那桩闲事……”
少校受到惩罚,也都是因为他犯的错。
戴黎打断他:“你后悔吗?”
肖歌刚想点头,却又迟疑了。
后悔当然有,如果不是他惹了祸,少校怎么会沦落到……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那件事,他也不会有机会和少校建立这么深的交际。
一方面希望他能够腾飞,如那鲲鹏,抟扶摇而上青天,另一方面又自私地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半步不要离开。
肖歌从未想过,自己的内心深处竟会如此卑劣。
戴黎瞥他一眼,一贯严肃冷淡的脸上漫起些笑意。
从来冷脸的人,却会对某个特定的人展露笑颜,很容易让对方产生一种被另眼相待的感觉。
戴黎的笑容肖歌也见过不少了,可每每再看到,也总觉得受宠若惊。偶尔也会猜想,自己于对方而言是否是特殊的。
“我倒是很感谢这个意外。”他说。
听到这句话,肖歌的心跳停滞一刹,而后疯狂跳动起来,他有些发怔地抬头去看戴黎。
目光一寸寸描过雌虫英俊的脸盆,想要搜寻出一丝特别的意味。
有那么一瞬间,他就要把那句话的意思曲解为对方也对他存有同样心意了。
直到对上戴黎那双眼睛,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不含半点暧mei,哪怕染上点点笑意,眼神也是清冷的。和以往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