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白无常在地府,黑无常在人间,”仿佛知道厉南肯定要问为什么,言行宴咽下最后一口粥就继续道:“白无常只有魂魄没有身体,所以只能呆在地府,黑无常只有身体没有魂魄,所以只能呆在人间,它们一个负责勾魂,一个负责引魂。”
“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兄弟关系。”
“那这两兄弟岂不是永远见不到面?”
“是啊,但他们随时都可以和彼此交流。”
堂哥忙了一整天,累得够呛,趁着空隙溜在厉南身边刨了两大碗的饭,“我难得一个没课的双休假,光给你准备婚礼了……”
“没让你交份子钱就不错了。”言行宴笑笑,“还是你想当伴郎?”
※
吃过饭,上午的那些人又重新出现在客厅,他们都换了一身更加庄重的行头,男人是西装,女人则是礼裙,厉南还以为会看见长袍马褂或者道士服,但一想天师也得与时俱进吗。
老爷子身边的男人站到厉南身前,看着将近五十岁,已经有了白头发,他礼貌又客气地说:“厉先生,婚礼仓促,有失礼节的地方,还请见谅。聘礼日后我们定会补上。”
言行宴凑到厉南耳边,小声道:“这是我爸。”
“不用不用。”厉南赶紧摆摆手,救命用的阴亲而已,又不是真的结婚,要什么聘礼?难道他还得还点嫁妆给言家?
在场唯一一个女人则立刻道:“当然要的,这是规矩。”
“这是我小姑姑。”言行宴想想又补充道:“她现在这规规矩矩的模样是装的,平日里就属她最不正经。”
“……”厉南忍不住和言行宴咬起了耳朵,“比你堂哥还不正经吗?”
“堂哥就是被她带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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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你爷爷和我太外公是同龄人……我和你不会差辈了吧?
晏:乖,叫叔叔
第12章 阴婚4
后面言行宴又一一介绍了他的舅舅和叔叔,至于妈妈和叔母听说是结伴出去姐妹游,来不及赶回来。
介绍完活着的人,众人又移步开始介绍牌位上的长辈。言行宴强忍着不适只与厉南牵着手,这也就导致他只有右手是暖和的,其他地方都冷得发颤。
地下室里,两个蒲团放在当中央,周围摆了一圈燃烧着的大红喜烛,各种奇怪的符文用朱砂写在墙上,天花板上,乍一看上去犹如血液沁染,如若让厉南大半夜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可能得吓得面色和言行宴一样白。
牌位上的祖先并不是全的,言行宴说是投胎了的人,牌子便摘了,越往上跨位越高,等轮到最顶上的时候,面前的红烛忽然无风自灭,三秒后烛火又自行幽幽地重新燃起。
言爷爷点点头,道:“鬼师请你们。”
“跪下,闭眼,咳咳咳咳……我让你睁咳咳……再睁。”见言行宴难受成这般模样,厉南不敢拖延,快速照他说的去做,闭上眼之后,他的头上忽然被蒙了块布,耳边的声音顿时朦胧起来,困意无端上涌,他的眼皮止不住地打颤,又强撑着不睡过去。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忽然感受到一阵灵魂脱离的窒息感,脑中天旋地转,但就一瞬间之后,耳中忽然清明起来,厉南打了个激灵,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身在地府了,但言行宴未曾喊他,他也只好老老实实地继续低头跪着。
又过了良久,厉南正觉得膝盖还有腰都痛得厉害时,面前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是那种古老的木门,多年未上油才能发出的吱哟声,带起满室的灰尘和霉味。
紧接着,头顶的布被掀开,厉南看到了一双白漆般的脚,他抬起头,视线将面前的鬼从脚扫视到头顶,入目皆为白色,简直是明晃晃地把白无常三个字写满了全身。
“你好。”白无常艰难地用他的死人脸笑了笑,他的双目纯白,肩膀又极宽,道声好的功夫好不容易塞进嘴里的长舌头全掉了出来,甩在胸前,还很有弹性地晃了晃。
身子两米五,舌头占一米,厉南立刻为这瘦高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没那么害怕,但还是难受得很。就好像怕虫子的人明明知道小虫子伤害不了他,但还是心惊胆战。
白无常镇定地把舌头折一折塞回去,可一说话又掉了出来,“言鬼师托我来带你。”
厉南直觉这言鬼师指的不是言行宴,很可能是他爷爷口中的言家祖宗,白无常在地府的地位不可能太低,能请得动它,言鬼师的身份本领可想而知。
“麻烦大人了。”厉南斟酌再三,很客气地躬下了身,白无常又十分僵硬地笑笑,“我们这地下,一百多年没有举行过婚典了,更别说是活人的,时间太紧,麻烦确实是有,但大家都很感兴趣。”
它说着不知从何处递给厉南一套繁复厚重的喜服,没有钗饰头冠,却有红盖头,“快换上吧,新郎官就要到了。”
“……”厉南接过喜服,他不在乎是不是扮女方,但这套大红的袍子实在是太复杂了,他连哪件第一个穿都不知道,一时间愣在那边。
白无常哪里会不知道厉南的窘迫处境,他又细又长的手指动了动,厉南身边瞬间从地里冒出来两名小鬼,小鬼面部模糊不清,手和腿也都呈现雾气状态,但它们却能行动无碍地整理好喜服,再帮厉南脱下了外套和长裤。
“白无常大人,在我眼里,看它们的手和脚都是虚无的,实际上呢?这是人和鬼无法交流的原因之一吗?”
白无常本来靠在一边捡起了一手瓜子在嗑,闻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一下子扭转一百八十度,猛地凑到厉南的眼前,吓得他全身巨震,惴惴不安地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犯了禁忌。
“这么幼稚的问题就不要问我了,回去翻1到5岁天师必知大全。”白无常吓过了人,很是满意地把脸收回来,舌头也懒得管了,任它长长地挂在胸前。
厉南此人,向来都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做俯卧撑,他看白无常也没有真的生气,想出个18岁天师必知大全里都不见得有的问题又问:“大人您和黑无常真的无法见面吗?”
“……”白无常正好嗑完了最后一粒瓜子,他好好地将身体和脑袋一起转回来,点头道:“是的,几千年未见过了。我和他的情况与你们有点相似,共用身体和魂魄……不过判官已经给你看过了,你的体质比较特殊,言鬼师赠与后辈的魄被你吃了,但你不消化,它也走不掉,那一魄便只能找个地方老实呆着,很可能日后将会在你体内从鬼魄变为彻底的人魄。”
“……”厉南懂个锤锤,他只问:“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白无常又抓一把瓜子,“你要嫁的那小孩为什么病成那样,还不是鬼魄他身体不适应,又找不到人魄给他。你的出现简直是干旱地的及时雨,按我说言鬼师那点聘礼都给的少了。”
厉南真的不在乎聘礼,但他还是很好奇地府中阴亲的聘礼会是什么样子,房应该不是,车……也得是马车?
思忖之中,门外忽有马蹄和喧闹声,高昂的马啸传入门内,白无常把没吃完的瓜子往怀里一丢,转身打开了房门。
从窄窄的门缝中,厉南看见冥间天空中的绯色圆月,挂在西边,诡异而又幻惑。艳红的喜绸自头顶落下,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就只能描摹盖头上精致的绣纹,再默默垂眸顶着露在喜袍外的那一抹绣花鞋尖。
不过一会,悬钟从遥远的地方悠悠鸣来,伴随着一道尖利无比的喊叫声,仿佛是从掐到了针尖细的嗓子里一点点挤出来,一音三饶,每一调都拖得冗长。
厉南听不懂这声音是什么意思,还是白无常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手解释道:“这是报的吉时到。”
真的吗,听得来真的很像哭丧。
他小步小步地跟着白无常往屋外走,人家的伴郎是自己同学、朋友或者亲戚,他多厉害,白无常!若是黑无常也可以在这,厉南简直牛得要飘起来。
“听说你可以和黑无常在脑子里交流?”
“是啊,只要我一个念头,小黑立刻就能知道。”
“……那还挺好的。”
“羡慕的话去找言鬼师要他私藏的一根赤绳,月老给他的,系在尾指上,效果虽然差了点,不过也可以知道对方的方位。”
厉南在几个小时前还想过在牌位之前系个红线,没想到还真有类似的赤绳存在,他眨眨眼,笑道:“我这还没过门就意图霸占公公财产……不太好吧?”
白无常顶着他的死人脸笑了起来,面部表情扭曲得不成鬼样,幸好厉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白无常的身体在轻微颤动。
“小黑听到了吗,这小子还挺好玩,记得有空了去找他。”
白无常这话吓了厉南一跳,他赶紧劝道:“别别别,别来找我……”却听身前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道:“什么别?我不来找你,你打算嫁给谁?”
话音未落,一双红靴稳稳当当地出现在厉南眼底,白无常收回搀扶的小臂往边上一退,紧接着一只属于男人的手便进入他的视野,五指细的只剩下骨头,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递给了厉南他掌心里的牵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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