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含着笑,睫毛湿糯漆黑,柔声说:“今夜的月色会很美,风也很温柔,可惜你我看不到了。”
“不要说傻话。”越白氲搂着她,不敢用力,她的身上全是血,像碎裂的木偶,让她不知该怎么抱她,才不会弄痛她。
楚念看着一地的血,泪水涌出,“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宋絮棠苍白的看了眼楚念,给了她一个笑,睫毛湿润,“念念,谢谢你这些天陪伴我,最后能再看一眼宋家,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楚念眼泪止不住,哭道:“不要这样说,你撑住好不好……呜呜呜……”
“有我在,你不会死,我带你去医院,我不会让你死的!”越白氲立马将她抱起,每走一步血滴滴的溅落尘埃,只要带她去医院,一定没事了,流再多的血,也不会有事。
“你不会有事的,宋絮棠你敢死,我挖了宋鹤的墓,也不会放过你们一家,你欠我,你们宋家欠我的,这辈子都要你来还。”
宋絮棠手环住她的背脊,落下泪痕,一声无言的低喘:“你啊……”
越白氲脑中一片空白,脚步乱成一团。
然而没走几步。
耳边有风,吹起她的长发。
怀里的人抽搐一下,阖上了眼睛,手渐渐从她的背脊上滑落,了无声息。
越白氲身体猛的一震,瞳仁瞪大,呼吸声急促细微。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从胸腔破口而出。
清冷的医院,处处灌着阴沉沉的气流。
医生站在旁边,很是可惜道:“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胸腔大出血,血管破裂,心脏骤停,已经没有生命体征。请节哀。”
楚念看着被躺在白色床单上的人,眼睛通红。
她捂住唇,抑制不住的哭出声,“她不会死的,刚才她还跟我有说有笑,这不是她!”
江静娴闻声赶来,站在一边看着悲戚的一幕,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
“念念,人死不能复生。”
越白氲眼角泛红,盯着面色灰白的女人,摇了摇头,扯住医生的衣服,尖锐道:“我要你救她!你不是医生么,你跟我说她死了是什么意思!”
医生被她的眼神吓得不敢动。
“我,我真的尽力了,请你冷静点。”
“滚,都给我滚!”她走到宋絮棠面前,怒气大发,已然失了心智,无法冷静。
江静娴不忍楚念伤心难过,把她带出外面。
天边夕阳西落,太阳渐渐下山。
玻璃窗外余晖,笼罩着袅袅青烟。
阴凉的空间。
越白氲强忍着颤栗的身子,一条水线滑过她的清丽轮廓,许多的悲伤哽在心头。
她低头,在她冰冷的唇上吻了吻,泪滴落在她脸上,凄然道:“你不会死的,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那么恨我,该报复回来,你醒醒啊。”
越白氲将脸埋在她的怀里,“阿棠,月色每晚都很美,我只想跟你一起看月亮,你能听到吗……”
第64章 爱上
推进熔炉的时候。
越白氲颤着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 神情逐渐崩溃, 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的眼角泛起潮红, 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一滴泪, 透明纯净,水滴般从她的睫毛上滚落,砸在她的手臂上。
“还记得追你的那段时光, 虽然是我处心积虑,但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我想这么一个美好的人,被我拥有, 该是世上最幸福的。可以与你一起吃糖人, 看电影, 夜晚窝在被子里过我们的小世界。”
她说着说着, 又是笑又是哭,抱紧她冰冷的身体, 恨不得揉进骨血里。
在旁人看来这一幕很惊悚,这位越小姐八成疯了, 抱着这个尸体都不放。
不是爱的太深,就是恨得入骨。
越白氲抱着逐渐冰凉的尸体, 眼泪潮湿了睫毛。
外面血色的残阳遗落在一角, 飘渺的云烟。
她抬起水光的瞳仁,似是回想起小时候的情景。
第一次见到宋絮棠,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身上背着一个小书包, 歪着脑袋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担心之色。
“我可以帮你吗?”
我可以帮你吗?
越白氲看着宋絮棠的尸体进了熔炉,整个身体狠狠地一震,疯了一样扑上去阻止:“不要!不要把她烧了!”
江静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忍开口:“你就让她安心的上路吧,这一生想想你对她真心好过吗?最后的一条天堂路让她安安心心的走吧。”
“我希望她活着找我索命。”她想把她刨出来,这不该是她来的地方。
“她不会来索命了。宋絮棠死了,这是事实,越白氲。”江静娴目睹着这一切,心生悲凉。
宋絮棠那夜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夜景,笑着说:“江静娴,我信你哦,我相信你会给我最好的归处。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我的心早就死了,没有什么还会比在越白氲身边更痛苦。”
“所以你选择逃避现实?”
“不是逃避,是我选择放弃,心交出去了,是收不回来的,我在慢慢的等待老天给我的路,我想要的爱情,是永远不会实现吧。”
宋絮棠的葬礼,没有亲人。
她的亲人早就死了,亲戚对她避而不见,到死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片青翠的山水之地。
蓝天白云,风景如画。
宋絮棠的墓地在葱郁的林间。
楚念摸着墓碑上的人,轻声说:“阿棠,以后对自己好一点,那个世界没有越白氲,好好的爱自己,我不会忘记你的。”
江静娴牵着她的手,转身走出树林,两人没有多说一句话。
葬礼太过沉重,越白氲从那一天,对谁都避而不见。
宋絮棠的死,让她仅存的世界都崩塌了。
楚念抬眼,问:“她为什么不来这里?”
“越白氲爱上她了。”
“爱,是这样的爱吗?死了才会爱?”
江静娴听出她话音里的低嘲,睁着黑漆漆的眼,轻声说:“恨里掺了爱,是致命的毒,活下来的人,大概比死更痛苦。”
如果越白氲早点知道自己会爱上宋絮棠,或许她会把她放在心上疼爱,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跟伤害。
两个人本该活在阳光下,奈何一人深陷地狱,另一人只能纵身跃下。
爱情始终来的迟暮,让人猝不及防。
“江姐姐,我不会原谅她,宋絮棠的死即使不是她害得,我也不会原谅这个女人。”楚念咬紧唇,目光透着坚毅的光。
江静娴目光低垂,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她俯身将她抱住,“念念,如果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你,你会伤心吗?”
楚念心口一跳,手抚上她的背脊,喉咙哽咽住般,过了许久,开口:“会……”
江静娴睫毛微颤,没有说话,唯有把她抱得更紧。
宋絮棠的死给每个人都带来不可磨灭的痕迹。
天地还在运转,流水依旧不停息,树上的鸟儿唧唧喳喳的聒噪。
越白氲来到宋家,打开宋絮棠住过的房间,衣服还在柜子里,好些天没有穿,散着檀木的味道。
桌上两张摆台,小学毕业的一张照片,长大后的一张摆拍照。
青涩到长大,短短的光阴,她们之间就此断了。
她不愿就这样跟她一刀两断,不停地寻找有关她的痕迹,午夜梦回,清醒的时候,泪会湿巾,心还是会有所落寞。
“谁在这里?”楚念准备来取宋絮棠一些遗物,然而看见房内的女人,险些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
越白氲穿着单薄的衬衫,扎进黑色阔腿裤里,一双白色板鞋。
刘海碎在睫毛上,漆黑的眼,似海深沉,薄唇嫣红,弧度微翘。
她显得很不悦,“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念刚想问她,被先声夺人,眼眶蓦地红了,冷声说:“我要来取走她的遗物,你呢,你来做什么,人都不在了,你还不放过她。”
越白氲环视空荡荡的屋子,清清凉凉道:“是啊,我的宋絮棠已经死了,死了,恨也已经死了,我来是做什么呢。”
楚念皱眉,顿觉她神志确实有点不清醒,她避开她没有说话,直接将桌上的照片还有一些生平过得东西带走。
“越白氲,其实你从来就不懂怎么去爱她,是你,把她害死的。”
越白氲冷笑,扬起脸,落下一叠重影,清瘦单薄。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我面前。”
“你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你借用江家毁了宋家,再一点点的摧垮宋絮棠,你是我见过最残忍的刽子手!”
楚念愤懑的盯着她,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抱紧怀里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越白氲回头再看一眼,属于她的闺房。
往事历历在目,无论怎么遗忘,都会被拾起。
嘴角的笑渐渐消弭,她缓缓的闭上眼,喃喃道:“她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就算看着你火化成灰,我也不愿相信,总觉得你还活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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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
蝴蝶翩飞的花园修剪的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