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同光摇摇头:“幽心昙和其他昙花类不同,百年成熟后便会一直开放,可蕴含着灵气和药力的花蕊只有在特定情形下才会生出。”
“在幽心昙成熟前后,它会释放出独有的致幻迷雾,对于灵兽和魔兽影响极大,于修士而言则无碍,”他微笑道,“所以这附近并没有兽类看守,我们可以放心采摘。”
“对于魔兽有影响……”
南无月垂下眼睫,神情显得有些不安,“那要如何才能摘取?”
“幽心昙的花茎坚不可摧,唯有灵剑一类的法宝才能割裂,”他的目光投向在场两名剑修,“便只能由我、阿游还有含璋来试试看了。”
听到小徒弟的名字,林夜北下意识地往身边望去,正与傅含璋对上了目光,心脏不轻不重地多跳了一拍。
虽说外界温度对修士影响不大,但他寒症初愈,依然从如意囊中取了件厚裘裹在身上。
那苍白的脸隐没了小半在狐裘中,益发显得一双浅褐色的眼眸大而莹润,傅含璋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忽然笑道:
“师尊可是在担心我?”
“嗯,”林夜北抿了抿唇,却没有否认,“你刚筑基不久,我担心……”
话没说完他就被一把抱紧了腰身。
少年稠丽的面容蹭上来,紧紧贴着他前襟柔软的狐裘,灼热的体温透过厚裘传过来。
他瓮声道:“可师尊保护了我一路,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你……”林夜北素来抗拒与人近距离接触,小徒弟的怀抱却不同,那样柔软而温暖,让他心中一动,竟然舍不得推开。
傅含璋半阖着眼,深深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松木香气:“师尊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不必顾虑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说罢他便松开手,来到游思渚和苏同光身边,提气祭出灵剑,踏着灵力沿石壁向上攀登。
虽然修为和苏游二人差距尚远,他的动作却极为灵活,每一步稳稳地踏在石壁凸.起处,速度并不比他们慢上多少。
林夜北笼着襟口,仰头注视着傅含璋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有一道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幻化出的那柄本命剑,似乎还没起名呢……
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念头,心口便一阵抽痛,聂弋见他脸色实在不好,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臂。
傅含璋三人很快登上了石壁顶端,手握灵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株幽心昙刺去。
远观尚未察觉,此刻凑近观察,他才发现幽心昙周围氤氲着一层粉紫色的雾气。
粉雾裹挟着幽香丝丝缕缕钻入鼻尖,无端让他生出几分燥热的感觉。
对于灵兽和魔兽有影响,而自己是……应该没事吧?
他沉吟片刻,还是举起灵剑切割起坚硬的花枝来,随着灵力注入,坚韧的外壳逐渐绽开裂缝,不久彻底断裂。
他们在崖顶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集齐了六株幽心昙。
苏同光见傅含璋脸色有些发白,当他是灵力消耗过多,便好心地载着他一道御剑下了悬崖。
傅含璋捧着怀中两株昙花,眸底神情难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花上传来的幽香似乎愈发浓烈,心底怪异的感觉也更加明显。
他一路显得有些沉默,直到他们在一处隔绝风雪的山腹中落脚,才闷声不响地挪到了林夜北身边。
“怎么了?”林夜北留意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傅含璋轻咬着嘴唇,抱着他的手臂把身子靠过去,“只是有些累了。”
暖黄的火光映在林夜北眼底,为他清冷的眉眼平添几分温柔。
细白手指轻抚着傅含璋浓密的发顶,他轻叹一声:
“那便好好休息吧。”
“冬之域天气冷得很,徒儿担心师尊夜里受寒,今夜便允了我与你同睡,可好?”
那漆黑的瞳仁定定凝视着他,浓郁的情绪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林夜北隐约嗅到一股香气,脑中一霎迷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众人沿着石壁卧定,六株幽心昙则被安置在不远处一方盛了水的铜壶里。
澄明的月华从石壁外漫入,照耀着莹紫的花朵,其中一团金色的蕊芽忽然颤了颤,无声地抬起,再渐渐挺立。
若苏同光看见这一幕,自然会意识到这是幽心昙花开的预兆。
萦绕在花朵周围的雾气顷刻间变得浓烈,而熟睡中的傅含璋似乎心有所觉,突然急速倒气,睁开了双眼。
怎么回事……为何心跳得这样快?
他抚住胸口,感受着指腹下越来越剧烈的响动,眼底不受控制地泛起猩红的幽光。
好热……好难受……
窒息的闷痛从心口传来,傅含璋撑起身,按捺不住粗重的喘息。
他感到干渴难耐,浑身如同火灼,心中空空落落,本能地想要寻找一捧冰凉的新雪,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
他悠悠回眸,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林夜北身上。
那人蜷缩在厚裘中,浓黑长发盖住了大半张脸,傅含璋却想捏着他的下颌,迫使那淡褐色的眸子注视着他。
他想将林夜北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漆黑的锁链绑住纤细的手脚,他的师尊失去了所有修为,只能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傅含璋喉结微微滚动,他伸出手,指尖抚上林夜北的眼角。
第24章 焚情
傅含璋的手指挑开林夜北的长发,这才发现他的状况也同样不太对劲。
原本冰白通透的脸庞此刻已经被潮红浸染,桃粉迤逦的颜色从眉梢眼角荡漾开,在柔软的嘴角勾勒出醉人的酡红。
他呼吸急促,紧紧闭着眼,细白手指攥着狐裘,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师尊……”傅含璋摩挲着他的脸,掌心的热度传递过去,林夜北长睫颤了颤,缓缓睁眼。
自从半夜闻到那股诡异的香味开始,他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太对劲。
原本已经被银针压制下去的寒气去而复返,在全身经脉中左奔右突,他一面疼痛难忍,一面发冷瑟缩,满心满眼都是找到一处热源靠近。
此刻傅含璋的靠近无异于雪中送炭,他几乎是急切地回握住那双暖热的手,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冷……”他睁着眼,通透的眸子里盈着水光,朝傅含璋伸出了双臂。
平日里他清冷淡漠,很少有这样明显的情绪表露,傅含璋的呼吸一瞬间粗重起来,猩红的颜色沿着瞳孔扩散,渐渐笼罩了整个眼眸:
“师尊,你在做什么?”
他隐约猜到自己和林夜北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恐怕与幽心昙脱不了关系。即使以他强大的神魂之力,都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那么无情根受损的林夜北只会情况更糟。
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已经雾蒙蒙地失了焦,素来色泽浅淡的嘴唇也漫开润红,身上的厚裘不知何时已经滑落,露出光洁雪白的半边肩膀。
“你可认得我是谁?”
傅含璋声音沙哑,热气拂在林夜北耳后,“你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嗓音嘤嘤嗡嗡回荡在林夜北耳畔,他苦恼地摇了摇头,将入耳魔音抛诸脑后,压抑不住往上窜的寒流,只想贴得离傅含璋更近些。
这个人身上有自己熟悉的味道,温暖的怀抱让人留恋,他低声呜咽着,唇齿间漏出细碎的声响:“抱着我……”
他身子微颤,玉面染霞,神情带着懵懂的诱惑,将傅含璋最后一丝理智消灭殆尽。
天旋地转,柔韧修长的手指探入浓黑的长发里,他紧扣着林夜北纤细的腰,低笑道:
“当真考虑好了?”
林夜北仰着下颌,凝视着少年越靠越近的面庞,抿唇点点头:“要。”
傅含璋深深嗅着他脖颈间清冽的松木冷香,低笑一声,俯下.身去。
清寒的静水中游入一尾活泼的红鲤,搅碎了湖面的明媚星辉,润泽的水流抚过鱼鳞,洒落滚烫银河,再一同归入幽暗的深渊。
而在山腹的另一端,沉睡着的苏同光也不太.安稳。
从他入定不久,鼻端就一直嗅到隐约的香气,不久甚至有什么毛耸耸的东西拂上来,搔得鼻腔簌簌发痒。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睁开眼来,忽然发觉南无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自己靠得极近,呼吸相闻。
“阿、阿月?”他一张俊脸臊得通红,“你、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他就发现南无月的状态不寻常,脸上红晕涌动,桃花眼中波光潋滟,撑住他肩膀的手指带了十足的力道,捏得他肌肤生疼。
“喂,你弄痛我了……”他轻嘶一声,尝试着推开她的手臂,“到底怎么了,这大半夜的?”
没想到南无月执拗得很,顺势攥紧了他的手腕,而当他不经意间抬起眼,恰好撞进了那双桃花目中。
原本清明的眼眸里氤氲开淡粉的流光,苏同光感觉识海中如同被细针蛰了一下,意识立刻模糊起来。
他逐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面前是谁,木愣愣地瘫软下身体,又被人紧紧拥在怀中。
“小苏苏……”
南无月轻声笑着,声线悄然发生了变化,属于少女的柔软娇糯消失,染进了磁性的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