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正的目的当然也不会像对三皇子说得那么简单。
他的目的就是这本小小的、像日记似的手账。
“这是殷千岁,每个月分给二皇子的利润。”银雀抽着烟,嘴角仍扬着,“我从书房找到的。”
“……你怎么知道东西在哪里的?”
“我不知道,只是找到的。”
“……你别告诉我你刚好进去,东西就摆在桌上,还冲你招手。”
银雀懒散地斜了他一眼:“你听说过二皇子喜欢漂亮的Omega吧。”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个计划。
殷柯是这么想的,可他没有说:“嗯?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二皇子其他的爱好?其实随便打听打听就能得到答案,也算不上什么秘密。”银雀说,“据我所知,他对文学可没什么爱好,但他书房里有一面墙的书。我随手翻了翻,就翻到了一本封页翻卷的。”
“……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那本书里面崭新,也许他看过,还很爱惜;但爱惜书的人怎么会让封面折角呢?我就翻开后面看了看……这东西就在暗格里。”
“撞运气?你要是没撞上,今晚这么大费周章不是白搭了么。”
“还有很多其他可以拿的,有问题的竞标书,还有和高官妻子的情书……有了这个其他的我就放过了而已,我……”银雀的话并没有说完,却突兀地停住了。
殷柯往旁边瞄了眼,刚才还笑意满面的Omega忽地皱紧了眉,躬着腰像在忍受什么痛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
银雀没回答,只是嘴唇微张着深深呼吸。
强烈的不安、压抑忽地闯进他脑子里,连带着身体开始发冷,仿佛某种阴冷黑暗的液体灌注进他的躯壳内,正威胁着他的心跳。这种感觉和身体上的病痛区别甚远,更偏重于精神上的痛苦。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就连喘气都觉得困难。
殷柯猛打方向盘,将车停在了路边。
“你要不要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手下有个专门给工人看伤的,要不要现在过去看看……”
“没、没什么事。”好不容易缓过了那阵劲儿,银雀低声道,“突然有点发闷而已……”
“……真的没事?”
“你大可不必怀疑,我没有必要在你面前逞强,”银雀说,“我比任何人都看重我的命。”
“……行。”殷柯无奈道,“那现在怎么说,船就在西海港停着,我都安排好了;天亮之后,药效就会过,二皇子肯定会封城抓你,他干得出来这种事。……还有三个小时。”
“止玉呢?”
“止玉五点的时候会过去汇合,之前安排好的。”殷柯看了眼手表,“还有半小时。”
“那我们就回殷家接她。”
“……你疯了吗?千秋不放你走怎么办?”
即便殷柯说的话是对的,银雀仍有种强烈的欲望——他要回殷家看一眼。
他被千秋标记了,就等同于他们的灵魂被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捆绑在一起。标记后的Omega和Alpha之间能互相感知到对方的痛苦……他会无端觉得不安、觉得冷,怎么想问题都出在千秋身上。
他想回去看一眼。
哪怕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决定好了今天,他会带着底牌,离开殷家,去往西部成奂替他建立起基础的地盘。可现在要回去确认千秋没事的冲动完全占了上风,压倒理智无法运作。
“……回去一趟。”银雀坚持道。
“你不会现在舍不得了吧?”殷柯烦躁地说,“我把所有东西都压在你身上了,老爷子一旦知道我在里面做了这么多手脚,还有殷千岁那边我偷了那么多东西……我会死得很惨!我不是在夸张,他们绝对会把我扔进海里!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天一亮二皇子就会给你扣个罪名,到时候你死得可能比我还惨……”
“回去。”Omega轻声命令道,“别让我说第三次。”
纵使他说得再轻,殷柯也无法拒绝。
成银雀就是有这种本事,能让人心甘情愿地陪他冒险。
殷柯“啧”了声,一脚踩在油门上,朝着郊外殷家宅邸快速驶去。
【作者有话说】:明天我,想,双更,但,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其实殷柯还怪可爱的2333333
我看好多人猜测银雀图啥,明天大家就应该会知道了,银雀计划的全貌会出来,我们少爷真的很能忍(
第70章
他从得知身边的Beta是殷千秋,是个不折不扣的Alpha那天起,计划便在愤怒中萌成出雏形了。
——他所经受的一切,他要殷千秋寸寸品尝,分毫不差。
银雀深知自己的父亲不会无的放矢,更别说出事前父亲已经感觉到了大概,甚至提前遣散了老宅的下人,支开成奂和千秋,特意告知他西部的事。成不韪的谨慎相当可怕,哪怕已经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关在密闭安全的空间里,他想说的重点仍然用动作代替,连偷听的机会都不给千秋。
银雀感激他做到这份上。
西部有他母亲的故人,做了神职,替他母亲守着一大笔财产,直到某一天他需要。
起初他的机会很简陋,无非是伺机逃走,只要到了西部找到那个人,他就能拿到遗产构想如何爬起来击败殷家。但这计划失败了,男人看他看得很死,不给任何机会逃脱。他假意顺服,不断地博取男人的信任;可仍然在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里被抓住,甚至被打穿了脚踝骨。
就在银雀自己都觉得,已经没有机会了的时候,丹龙来了。
丹龙说要带他逃走,让他远离殷家。那些理由、动机、做法,简直天衣无缝,找不出任何破绽——但成银雀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这是天在帮他。那些曾经让他噩梦连连,难以释怀的创伤,终于在某天以意想不到的形式产生了作用。
也是丹龙的催眠,解开了银雀一直以来的疑惑——为什么千秋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却没露出任何马脚;他那样羞辱试探,甚至把千秋下放到了马场里,调离自己身边,男人也没有任何的可疑举动。他不相信千秋能预测到他的想法,知道自己会再把他调回来;他也不明白在东部有人刺杀他时,千秋有何必要拼命保护他,明明只要他死了,成家迟早也会陷入窘境……有了催眠,这一切便成立了。
那时的千秋确实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在做,带着某种诡异的执念,尽其所能地对银雀好。
那是在数不清的谋划与勾心斗角中,在谎言与欺骗中,他给他的真心。
有时银雀在想,是不是千秋太不走运。如果没有父亲和哥哥对他的漠视,没有那个Alpha的背叛,千秋的所作所为也许并没有那么值得他穷尽手段去恨。
千秋的背叛是给满目疮痍的将死之人,补上最后一刀。他没有能力去原谅。
是你来晚了,是你不幸运。银雀想。
——
今夜的殷家西院,格外安宁。
见到银雀从夜深才归,站在院里值夜的下属一个个都重新抖擞了精神。
“太太……”
“二少爷在家吗。”
“二少爷已经休息了。”
Omega面带倦色,听见问好时脚步放缓,微微颔首道:“辛苦了,也快天亮了,你们去休息吧。”
两个下属相互看了一眼,试探道:“太太,我们要值夜到早上换班。”
“我知道,”银雀低声说,“但我现在想你们去休息,不止你们,其他人都撤了吧,西院有止玉一个人伺候就行。……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么,那你们就守着好了。”
“不是不是,”下属赶忙道,“谢谢太太体恤!”
银雀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建筑物里。随时等候吩咐、现在正躲在角落里打瞌睡的女佣也被他遣走,很快这偌大的房子里便只剩下他和千秋。
也许根本就是他多虑了,千秋既然还在家,西院既然还一如往常,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刚才突然的难捱兴许是他自己的错觉——又或者是他的身体,在替他寻个借口回来看一眼。
他踏上阶梯,不紧不慢地上楼,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吵醒男人。
只看一眼。
只看一眼算道别。
再相遇时会如何银雀难以预测,只是现在,冥冥中有人在不停地劝诱他,走之前再看男人一眼。
银雀轻轻握住卧室门的把手,下意识地屏息敛声,缓缓下压着打开一条缝隙——里面虽然没有开灯,男人坐在床上垂着头的剪影却被窗外的月光完全勾勒了出来。
“回来了?”男人在他之前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嗅到你的味道了。”
银雀一愣,接着便索性佯装无事,和往常一样进屋关门,走至床沿侧身坐下:“怎么还没睡。”
话语出口的瞬间,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他好温柔,他演得好完美,像深爱着千秋的Omega那样气息中都带着关切。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醒了怎么也睡不着。”男人很自然地伸手搂过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又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港口的事还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