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把玩着玉石,随意道:“其实二皇子私下跟我联络过。”
他们正在丹龙的诊疗所里——这诊疗所完全是个赔钱玩意儿,开张后至今没有一单生意,丹龙也不在乎,像是把这里当成了他的私人宅邸那样,每日都安排人送花过来插瓶装点。
听见千秋的话,丹龙蓦地坐上办公桌:“什么意思,他其实是向着你的?”
“他……”男人皱了皱眉,“他问我,成银雀能不能送给他玩几天。”
“哈?”丹龙说,“那他当初怎么不去求娶成银雀啊。”
“他自然不可能娶一个有污点的Omega。”男人说,“所以只是,借去玩几天。”
丹龙立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皇室自然比他们这些大户人家更看重名誉,皇子妃必须得是名门大家出身,还得名誉清白。他看看千秋的神色,目光又落回翡翠上:“你肯定不会答应。”
“为什么。”
“你一对上成银雀的事,就跟小孩一样。”丹龙轻巧道,“小孩才不允许别人碰自己的玩具。”
男人挑眉笑了笑,终于把东西放回了锦盒中:“其实我来还找你有点事。”
“嗯?”
“上次说的那件事。”千秋道,“你没有办法让成银雀忘记自己是成银雀?”
“我说过了啊,除非成银雀完全信任我,不然不可能的。而且忘了之后,还不能有人告诉他,他的身份……催眠又不是魔法。”丹龙说着,口吻逐渐耐人寻味,“你爱上成银雀了,你别否认,谁都看得出来。”
“那又怎么样?他已经是我的东西了。”男人话突然多了起来,反倒让丹龙更加肯定,自己命中了重点,“我爱他与否,都不影响他是殷家的人。”
“那不是很好吗……啊,我知道了。”丹龙抿着嘴坏笑,“成银雀恨你。”
“对。”
“很简单啊,你标记他,只要他被你彻底标记了,就算心理上厌恶你,生理上也会想不断地亲近你。人很容易被本能控制的,只是自己察觉不到而已。”
“我要他心甘情愿被我标记。”千秋说完,瞄了一眼旁边的摆钟,“我还有事要忙,这石头你找人打成吊坠吧。”
“二皇子不会喜欢的……”
“我知道。”
“给成银雀的吗?这很难弄到手的……”
男人并没回答,径直走出了丹龙的诊疗所。
——
谁都看得出来,银雀和千秋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剧变。
以往对于殷家西院的下人而言,所谓的太太不过是个摆设;可从他们出远门再回来后,千秋在家的时间变多了,偶尔银雀也会待在他的书房里,躺在窗边看书或午睡,像是在陪着千秋。
在些外出处理一些不重要的工作时,千秋也会带着他。
有时他二人一整个下午都无一字半句的交谈,也有时能说上许久意味不明的对话。
他们这样平静地相处,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二皇子的寿宴男人和丹龙去参加,转送了对方一尊白玉打的女神像。事实上,男人所有需要出席的应酬,都没有带银雀去,一律用“银雀身体弱,不宜出门”搪塞。每个人面对他的托词,都清楚内底的含义——成银雀只是被关在殷家的鸟,殷千秋从未真心把他当成伴侣看待。
然而只有银雀知道,男人不会带他出去。或者说男人不敢带他出去。
千秋谨慎,这点从前在成家时他便已经知道;但凡有一丝机会能让他逃离,千秋都不会冒险。
这天男人在晚饭前回了家,拿着丹龙才差人送过来的丝绒盒,还未走进卧室,便看见自己的书房门口止玉正站在外面。
他调转脚步,朝书房走去。
“二少爷。”止玉微微欠身道,“太太在里面。”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书房门半掩着,止玉替他推开门,规规矩矩地退下。
银雀正坐在他平时坐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奶白的冰茶,一边喝着一边翻动桌上摊开的账。听见男人和止玉说话,他头也没抬:“……港口这两个月的税金有点少,你没查过么?”
“你好大的胆子。”男人口吻平淡,“想从我这里找到什么证据,以其之道还治彼身?”
银雀眼眸上挑看向他:“你怎么可能把重要的东西留在书房的桌上。……我只是太无聊了,替你看看。”
“在查了。”千秋绕到他身后,替他将账本合上,“还是你想帮我去查?”
书桌上仍摆着新鲜的鸢尾花,只是花香再怎么好闻,对男人而言也比不上银雀的信息素。
“千秋,你还要和你哥哥争,”Omega语带戏谑,漂亮的眼睛半眯着,从前那股危险的气息就在这表情里重新呈现,“把我圈禁在你身边什么都做不了,不觉得很浪费么……我可以帮你,你潜伏在我身边那么久,应该知道我的手段。我帮你击垮他,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就在他身后,垂头闻着他的味道,低声道:“你要什么?”
“我要你在那儿之后,把成家的产业还给我,”银雀说,“我还是你的太太,那些东西只不过从你名下转到我名下,我会收养一个孩子,姓成,继承它们。”
目的明确,设想缜密,是成银雀的作风。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男人问。
“那你要我怎么做,才会相信我?”
“除非你自愿,被我标记。”
这话说出来的瞬间,他便捕捉到了对方眼底的闪烁。这对于银雀而言,比起“结为终生伴侣”,还有更深层的、更难以接受的意义。
男人知道他必定不会同意,那么这段谈话也会随之失去效用。
但他没想到,银雀看着他,忽地抬起手,摸上后颈处项圈的锁扣。
啪嗒。
一声微乎其微的响动过后,纯黑的项圈应声松开,落在银雀的手心里。他垂眸侧过身,轻缓地撩起自己的发尾,将腺体完全展露在男人的眼前。
那上面还留着丑陋的牙印,是他曾受过的屈辱与虐待的铁证。
是银雀自己照镜子时都不愿意去看的东西。
现在,它们完完全全揭露在男人的面前,任由男人观赏或占有。
Alpha的气息猛然逼近,千秋撑着桌子,俯身靠近他的腺体。随着他的靠近,甘草的味道愈渐浓郁,甜涩的味道席卷过他的感官,让理智在这一刻被拘束。
这对任何一个Alpha而言,都是极其诱惑的时刻。
想咬,想把自己的信息素注射进去,想让对方身上布满自己的味道。想把他变成自己的。
男人的尖牙伸了出来,带着些微凉意和湿润,贴上了腺体处的皮肤。
银雀控制不住地战栗了一瞬,话语都在颤抖:“……你会爱我吗。”
他仍在害怕。
这样的认知宛若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
千秋斜眼朝下看,便能看见他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大抵在极力阻止自己的反抗和逃离。
——这不算心甘情愿。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男人收起了尖牙,有些温柔地在他腺体处亲了亲:“没必要害怕。”
千秋倏然离开,紧接着他听见首饰盒打开时的闷响。
一条纸皮的项圈出现在千秋的手里,坠着一颗水滴状的碧绿玉石。男人拿着它,绕过银雀的脸,将项圈戴上他的脖颈。玉石贴着他脖颈上的皮肤,触感冰冷。
“送你的。”男人说,“明天是神诞日,皇室有场晚宴,你戴着它,陪我去参加。”
银雀瞬时睁大了眼。
握着餐叉的拳头终于放松下来,刚才被硌出的细小疼痛现在才涌现。他转过头看向千秋,手在对方看不见的阴影下慢慢动作着,将餐叉收回袖管中:“你不怕我趁机逃跑吗。”
“你会吗。”千秋自信道,“其实你也知道,东山再起有多难;至少在我身边,你依然可以过你从前的人生。”
两个人静默了一阵,银雀抬手摸过颈间的玉石,轻声说:“那之后,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嗯?”
“我想去帝国监狱,”他说,“看看我父亲过得怎么样了。”
男人顿时无话可说。
——一直没人特意来提醒银雀,成不韪早就死在押送帝国监狱的路上了。且成家树倒猢狲散,就连替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千秋倚着桌子,略微粗糙的手包住银雀的半张脸,强硬地让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大约千秋天生不擅长笑,长相又过于锋利,才致使他即便这一刻心有温柔,笑容仍显得充满玩味:“可以。”
接着男人便亲吻上他的嘴唇,在呼吸纠缠间朦胧不清地说:“只要你乖,我拥有的一切,都有你的一半。”
缺氧的感觉袭来,银雀恍惚地仰着头接受回应。
其实从以前他就这么想了,和千秋亲吻的感觉并不赖,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背叛,也许他真会如旁人猜测的那样,将那个木讷的Beta变成为他唯一的床伴,一直就那么守在他的身边,让他体味被爱着的滋味。
可“如果”只是臆想,和现实往往截然相反。
男人就是想他臣服,无论是从吻里还是话语里,银雀都能清晰地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