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长达四年的酷刑让余炀改头换面,被逼着成长,为自己的心脏筑起高墙,带着让人无能为力的强迫性,余炀苦不堪言,隐忍中挣扎得浑身是血。
可是已经不重要了。
靳吾栖一直爱他,这就足够告慰余炀所受的一切痛苦了。
余炀要的从来不多,他希望靳吾栖爱他,可他也从不敢认真去设想,原来靳吾栖真的爱他,并且是耗尽了心血在爱他。
我也爱你啊……连同你带给我的痛苦和悲伤,以及你所受的一切苦难。
别人爱靳吾栖,将他当做遥远的月亮,当做神像,月光暗淡,神像崩塌,还有其他诸多可以爱慕的东西,大不了就是换一个。可余炀不同,他爱靳吾栖,爱他的皮囊,爱他发丝上的尘埃,爱他身上的疤,也爱他心里的伤。
余炀没有退路了,他宁愿为这尊神像,将自己化成渺小的一颗沙砾,铸在神像的掌心里,如果掌心不行,脚边也可以,只要能有一刻的共鸣,余炀可以什么都不要,一寸的月光就够他痴望许久。
余炀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能熬过这几年,他在年少时就将所有的热爱交付出去,投入而一往无前,以至于再也不能像爱靳吾栖一样去爱别人。
因为那样炙热、深刻、痛苦地爱过,也恨过,所以后来所见的一切,比起曾经拥有过的来说,都太贫瘠了。
那朵开在心里的玫瑰,其实真的……从来没有枯萎啊。
淡淡的玫瑰香传来,靳吾栖披着外套慢慢走到余炀面前,看着眼前失控无助的alpha,他缓缓蹲下身,温柔地去握余炀的手腕,轻声叫他:“余炀。”
Alpha红着双眼抬起头,满脸泪痕,在阳光下清晰地泛着水光。
“对不起……”余炀哽咽着,像一个丢了魂的小孩,茫然又悲伤的神色,“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这样……”
“是我没有好好跟你说。”靳吾栖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意,茶色的瞳孔倒映着阳光,难得的明明亮色,“四年前,觉得跟你说一声再见实在太难了,谁知道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害你难过了这么久,真的对不起。”他将余炀的手拢在掌心里,说,“余炀,谢谢你在知道这些以后,还愿意喜欢我。”
虽然alpha从未开口说过喜欢,但是从再相遇时起,靳吾栖就知道,余炀没有放下,现在也是。
靳吾栖难道就不遗憾吗。
他错过了自己的男孩整整四年的青春和人生,他原本可以在日落的时候看着余炀在球场上打篮球,可以在周末跟余炀赖在床上睡懒觉,可以偶尔去余炀的班上蹭一节课,陪他逛校园,那本来是很好很好的四年,现在却被心痛和悔恨填满,交织了无数伤痕。
“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怎样都喜欢你。”余炀反握住靳吾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流着泪一字一句道,“我喜欢你。”
18岁的时候喜欢你,23岁的时候喜欢你,夏天喜欢你,春天秋天冬天也喜欢你,你不辞而别抛下我的时候喜欢你,再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喜欢你。
然后余炀又摇着头否定了。
“不,不是喜欢。”他揽着omega站起身,伸手将靳吾栖轻轻抱在怀里,嗅着玫瑰香,在温暖的阳光里,余炀贴着他的耳畔,哑着嗓子说,“我爱你。”
哪怕有千言万语的安慰,余炀也只能开口说出一句我爱你,用来慰藉omega受的伤或许文不对题,可他别无选择。
十八岁的时候捧着玫瑰被锐刺扎伤,可那只是一根刺,只要拔出来,痛就痛过了,还可以好起来。
可是玫瑰如果掉了一片花瓣,就再也无法拼凑回去了。
靳吾栖摸着他的头发,笑起来:“你不能只爱我了,还要分一点爱给我们的宝宝。”
余炀觉得心脏像是瞬间被暖意包裹住,疼痛和酸胀杂糅,他轻柔地摸着omega的小腹,点点头。
风是暖的,余炀好像看见十八岁的自己重新醒来,逐渐睁开眼看向这个世界,然后义无反顾地只朝一个方向奔去。
他低头在靳吾栖的嘴角轻轻一吻,抵着omega的额头,任凭眼泪往下落。
“我好想你啊,这四年。”
这是余炀最想说的话,短短数语,涵盖他半个青春,比一句“我爱你”的分量更重,是一直以来从未忘怀和磨灭的爱意,是对一切的释怀和原谅,还有快要压垮意志的心疼与遗憾。
他们都是囚犯。
一个被围困在不完美的刻薄过去,画地为牢,耿耿于怀。
一个被囚禁在残忍的现实打击里,每夜噩梦,不见天光。
他们碰到一起,有妄图隐瞒的真相,有针锋相对的争执,有刻意的避而不谈,有故作无事的伪装,他们怀抱着各自不可言说的隐疾,试探,倾吐,拥抱,接吻,让所有感情都变成莫衷一是的多选题,永远无法用唯一一个正确答案来定性。
当一切都昭然若揭,那座坚固陈旧的狱牢大门轰地打开,穿过长长的甬道和雾霭,弥漫的光亮就在地尽头。
他们牵住彼此的手,共同往前奔去,耳旁是呼啸的风声,将一切过往都划碎在半途。
夜褪去,凌晨日出,漆黑的眼底透进亮,人间有光。
作者有话说:
Ps:今天不更,下章完结,番外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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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微博】
第36章
余炀陪着靳吾栖在医院休养,他时常看着omega的脸出神,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如果没有跟出去,现在会是什么结果。
余炀总有种恍然的错觉,他的心空落了太久,如今一切都拥有,还是会忍不住害怕这是一场梦,只有当靳吾栖与他牵手或是相拥时,他才能获得一些救命稻草般的实感。
这是真正的失而复得,在你一直以为自己不被爱时,却突然被告知,原来对方爱你比你能想象得还要多。
“过几天出院了,搬到我那儿去吧。”两个人站在阳台上,余炀替靳吾栖将毛毯披好一些,抬手慢慢地替他扎着头发,低声说,“你要是觉得麻烦,我就搬过来,好不好?”
“我考虑一下。”靳吾栖靠在他怀里,低头捏着alpha的衣领,笑着说。
“以后不能加班了。”余炀拢好omega的头发,说,“杜叶乐告诉我,你总是在公司里待到很晚。”
“那能怎么办呢?”靳吾栖抬起头来,眼睛里盛着笑意,却蹙着眉看似很苦恼的样子,“我要赚奶粉钱啊,养小孩很费钱的。”
“赚钱的事,交给爸爸来做就可以了。”余炀伸出掌心贴在靳吾栖的小腹上,说,“以后爸爸多加几天班,好不好,宝宝?”
“这才多久,你对着肚子说话也没用啊。”靳吾栖笑起来,“还是个小豆芽。”
“胎教就应该从小豆芽抓起。”余炀一本正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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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和程澈来看靳吾栖。
周舟兴奋地凑在床前,小心地摸摸靳吾栖的肚子,说:“真可爱啊。”
不愧是余炀的发小,跟余炀一个德性,对着这样平坦的小腹都能自说自话。
“可爱就自己要一个啊。”靳吾栖逗他。
“不行,程澈不行。”周舟说。
余炀看向程澈:“什么时候的事?”
程澈:“……”
靳吾栖:“周舟,就不能在外面给你家alpha留点面子吗?”
“哦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周舟在程澈的目光里迅速解释,“程澈他还在读书呢,这种事情当然不行。”
“我行。”程澈淡淡地说,“只要你行,我都行。”
“滚。”周舟红着脸骂他。
杜叶乐更夸张,他已经在挑婴儿车了。
“天啊,到底会是小alpha还是小omega呢?”他疯狂地刷着购物网页,“婴儿房也应该早点布置了,睡床必须好好挑。”
“还有尿不湿!尿不湿!我让国外的朋友代购寄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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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吾栖最终搬去了余炀家,他说在自己家住腻了。
出院后没几天,靳吾栖公司的一个项目完结,他去了庆功酒会。
余炀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碰酒,累了就给自己打电话去接。
还没等酒会结束,还没等靳吾栖联系他,余炀就开始不断地给靳吾栖发消息。
余炀:别喝酒,一口都不行。
余炀:不要在人堆里站着,别让别人撞着你。
余炀:累了吗,不早了。
余炀:omega晚上最好不要在外面逗留。
……
靳吾栖打开手机,看到的就是这些信息。
靳吾栖:孩子说还想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余炀:孩子还小,不懂事,你不能跟他一起胡闹。
靳吾栖:那好吧,来接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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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炀到的时候,靳吾栖已经站在花坛边了。
omega一手拿着外套,一手夹着烟,站在高高的灯下,小腹看不出任何凸起的迹象,西装马甲勾勒出一把细窄的腰身,修长笔直的腿在地上画出两条锋利的影子。夜风吹过,美极的脸上散落了零碎的发,脑后那个松松绾起的发圈,让人有想要伸手解开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