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真人喝道:“二师弟你先住口!”
静珩这才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了。
“辜宫主,我与师弟登门拜访,并非是来寻仇,若非有确凿证据,元平绝不会冤了辜少宫主。如今我与师弟们正是想查清此事真相,才会千里迢迢前往春华宫。辜宫主,元平也有一事想问问你,辜少宫主乔装混入紫霄派这件事,辜宫主是否早就知晓?”
辜清芳沉默了一会,冷冷道:“不错,但那又如何?存儿为了救你们那宝贝小师弟,元丹散了、修为丢了、若非他运气好,险些把命也给搭进去,难道还会自己害那姓路的混小子不成?”
“辜宫主先莫急,贫道也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对叶前辈的说辞并未尽信,否则也不会亲自登门拜访了。”
“如今天决的魂灯已是灭了,我与师弟师妹们多次结阵唤魂,亦是杳无音讯……”元平真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长叹一声,旁边的静珩也跟着眼眶微微泛红,“当初鼎宵师尊在世时,最疼爱天决这个小弟子,可惜天不假年,两位师尊早早仙逝,我们虽有心对他多加照拂,然而小师弟自小性情淡漠、于修行上天分又高,我们也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帮上他什么忙,如今他不明不白丢了性命,贫道这做大师兄的若是连真相都弄不清楚,又怎么能心安。”
“既然辜宫主此前便已经知道石月便是辜少宫主,想必也一直与辜少宫主有联系,只要现在能找到辜少宫主,当日师弟与济苦山的叶真人为何会身死道消的缘由,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辜清芳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两月前你师弟出事后,我便也没了存儿的下落。”
元平真人道:“辜宫主可有办法能寻一寻”
"若是能寻,便不会等到现在了。"辜清芳冷冷道,“这济苦山也真是奇怪,我春华宫和他济苦山千里之遥,素无交情,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要含沙射影的把脏水往存儿身上引。”
元平真人长叹一口气:“叶前辈修为远在我等之上,他有意隐瞒,我等也没有办法,如今只能继续寻找辜少宫主下落,此事才有水落石出的可能了……”
正此间,门外长廊走进来一个绯衣女修,俯身在辜清芳身侧低语了两句,辜清芳柳眉一跳,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急道:“那信在哪?快快拿进来!”
十七这才取出两封信,一封交给了辜清芳,另一封递到了元平真人面前。
“二位真人,这封信是给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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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雪存在春华宫山门前转悠了许久,却终究没有回去,只写了两封信,放在了春华宫山门外那尊巨大的雪狼雕像脚下的机关里。
这个机关,整个春华宫只有姑姑、内门几个带大他的嬷嬷和十七、十九知道。
在碧涯镇听了那群人的话,辜雪存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元平真人和静珩真人既然来了北海,说明还愿意和姑姑坐下好好说话,想必是对济苦山的说辞并不尽信。济苦山既已经放出消息把杀人这口黑锅扣给了他,又怎会放着元平真人和静珩真人到北海来和姑姑见面?他就不怕他们发现他所言不实,联合起来对付他吗?
那济苦山的太上长老会放任元平真人前往北海,只有一种可能,他在等……在等自己忍不住和姑姑相见,和元平真人相见——
他在守株待兔。
一个渡劫期的大能到底有多强,在此之前辜雪存一直都毫无概念,他游戏人间了一百多年,自问对得道飞升并没什么执念,也从来不觉得像少年时那样拼命的修行,做同辈中的佼佼者能带给他什么快感。
但是这份怠惰,这两个月来,却让辜雪存夜夜难眠。
他无法再去逃避,也忍不住不扪心自问——
如果他强一点,再强一点,甚至和路决凌一样强,路决凌是不是就不必分出心神保护他,也不必用枯寒庇护他逃走、是不是就可以免遭这一劫?
路决凌有心魔,他辜雪存又何尝没有心魔。
以前的他,明明心中装着路决凌,却一直不肯承认,自欺欺人……他无非是怕自己无法与他并肩而立,怕路决凌被天下人耻笑有个不学无术的废材道侣,而他竟连试一试都不肯,就先选择了逃避。
甚至在百年后相遇,和路决凌重归于好后,他仍然总是在不自觉的逃避着,躲藏着。
这短短的两个月过得好像比他之前的一百多年还要长,长的让辜雪存不得不无数次在午夜梦回后正视自己,他竟从来没有把自己那颗懦弱而可悲的灵魂,看的这样一清二楚过。
而如今路决凌为了这样的他,竟然身死道消……只剩下一缕残魂冷魄。
辜雪存没法不痛,不悔。
黄昏里带着斗篷的少年站在春华宫山门前长长的石阶前,他大半张面容都隐在兜帽下,只看得见那张绷得紧紧的薄唇和瘦的尖尖的下巴。
黄昏已尽,夜幕初临,他才终于转过身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69章 护院
广陵。
“周娘子,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守着这么大一间客栈,整日抛头露面的,又要为了客栈的营生精打细算,这日子过得也太辛苦了。回去与我家老爷做了填房,不但有人帮你打理这产业,还能安安心心在家中做夫人,有什么不好的?”
“我们掌柜的说了不要!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还不快滚!再不滚我们就报官了!”
“嘿?你这小二,我与周娘子说话关你什么事?也轮的到你插嘴,别是你看上你家掌柜年轻貌美,生了不轨之心吧”
“这小兔崽子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浑身没有二两肉,也敢和我们家老爷抢女人?我家老爷生的高大威猛,当初在卞阳那可抢手的很,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排着队想上我家老爷府上做妾呢!周娘子,你早早死了夫婿,怕是没尝过几回男人的滋味吧?这人生苦短的,娘子长得这样俊,何必委屈了自己?”
“你……你闭嘴!”
辜雪存走进客栈时听到的就是一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
被打的那个尖嘴猴腮的管事一脸的不可置信,一手捂着脸,一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刚才扇他的那个年轻妇人,对客栈里坐着的七八个膀大腰圆的仆从尖声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捆回去。”
辜雪存当即便开口喝道:“谁敢!”
那边人群俱是被他这字正腔圆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喝吓得一抖,齐齐回头过来。
猴脸管事见来人不过是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当即冷笑一声:“好啊,爷正在气头上,就有多管闲事的兔崽子自己往刀口上撞,衡阳侯府的私事你也敢管,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给我拿下!”
七八个凶悍家仆得了指令,转身齐齐像辜雪存扑来,周娘子看清他容貌,眼睛先是一亮,继而惊声叫道:“石公子小心!”
只是几个凡人,辜雪存并不欲伤其性命,便只是在掌上和小腿附着了少许灵力,他身材较之这几个彪形大汉纤细了不止多少倍,灵敏如游鱼一般仰头一个下腰从第一个朝他挥拳过来的大汉臂下划过,抬手在他后颈猛地一个手刀。
那大汉应声倒地,竟然当场就被他劈晕了过去。
不过半颗功夫,七八个大汉就应声倒了一地,辜雪存抱着双臂慢悠悠的走到那个豆芽菜一般的猴脸管事面前,扯了扯嘴角笑道:“怎么,你也要试一试吗?”
那管事指着他的手指羊癫疯一般乱颤,突然兔子一样跳起来往客栈门口跑去,歪七扭八的彪形大汉们见老大跑路,也都跟着一阵风一样溜了。
店小二急道:“公子怎的放走了他们?他们是越京衡阳侯府的家仆。”
辜雪存坐到桌前,一边给自己倒茶一遍道:“那还能怎么办嘛,把他们全杀了?你觉得这样那衡阳侯府就会放过你家掌柜的了?”
小二一时被他给噎住,“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
周娘子看着辜雪存,眼眶泛红,哽咽着道:“石公子,若不是今天你回来了,妾身……妾身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滚,“可……可就算现下他们回去了,肯定还会回来的,吴文良不会放过我们的……”
周娘子说着便无力的滑坐在桌边,埋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小二也哽咽了起来,半晌才擦擦眼泪,恨声道:“掌柜的你莫怕!明日天一亮,我就去衙门报官。”
辜雪存道:“报官?我见那猴子刚才听你们说报官好像并不害怕,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小二沉默了一会,低声回答:“衡阳侯府的人……怕是早就把官府的人收买了。”
周娘子却突然不哭了,她突然抬起一张抬起梨花带雨的秀美脸庞,看着辜雪存道:“石公子,你快跑吧,赶紧离开这里,你今天把刘三他们打了一顿,那刘三最是记仇,等他回来,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辜雪存道:“不必,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不放过我,再说我跑了你怎么办?”
周娘子抽抽搭搭道:“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左不过一头撞死在他衡阳侯府的门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