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辛缓缓呼出梦醒之初颇为深长的一口气,睁开惺忪的睡眼。
四目交接的这一刻,楚将离起初从他眼中品出了一丝慵懒,但很快就转变为美梦被惊醒后的狠戾。他的手腕被捏得愈发的痛,似乎再用力一些,腕骨就要被捏碎。“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松开!”
“没人教过你,别在他人睡觉的时候把人吵醒吗?”稚辛低声细语地问,可这语气中分明字字带刀。
只一句话,楚将离浑身上下又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恶寒,惹得他浑身上下的寒毛根根竖起。
稚辛将人上下扫视一眼,垂眼看了手中欲抽回却不得,且隐隐作颤的手,勾唇哂笑一番,忽的把手松了开来。
楚将离当即退后了两步。
“我有这么可怕吗?”他从怀中抽出手帕擦了擦,洁癖程度不亚于沈寿。擦完手,他还不忘打开剑匣擦拭其中的诛仙剑。“下次别再打扰我睡觉。”
这诛仙剑仿佛有定人心神的能力,给足了楚将离安全感。心神平静后,楚将离道:“我先谢过令师尊对我徒儿的记挂,不过明日你可以来晚一些,免得又睡在院子里。”虽然心中已有怒火燃起,但这人毕竟是来教卿玉修炼的,明面上的敬意得给足。
“来得早晚与否,取决于我。”稚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将离,“与你何干?”
大清晨睡在别家院子里,还不允许主人家靠近?段广士为何会有这样的徒弟,还是他确实将徒弟宠坏了,导致到哪儿都觉得像在自家师门似的?“你清早睡在露天里,要是身体不适,段仙君就会找我的不是,这还与我无关?”
稚辛戏谑一笑:“你以为我会像你这样弱不禁风?”
这人……
“我师父好心好意提醒你,终归是对你的关心,你这人这么如此不识好歹?”持着桃木剑出门的卿玉将楚将离心中的怒意悉数道出。
稚辛懒洋洋地一瞥,永远一副睡不醒的模样。“这就是你徒弟?”
“正是。”
他拿着诛仙剑朝卿玉走了两步,道:“先与我过过招,如果太过蠢笨,明日就让家师亲自来。”
当成宝贝的徒弟被人这样质疑,楚将离心里怒火难耐。但他还未来得及反驳稚辛,稚辛早已拿着诛仙剑和卿玉进行试探性的比试。
他只好先退到一旁,认真地看二人较量。他不谙修炼之道,也不懂各类剑法,但稚辛看着不着调,却无愧于他斩魔仙士的名分,修为相当之高深。稚辛招招都是点到为止,然而卿玉使出了全力却只能处在下风。
几招之后,稚辛收剑入鞘,道出一句与他而言评价甚高的话:“不算太笨,可教。”
卿玉情绪复杂地回到楚将离身边,一时间有些自我怀疑。
“感觉如何?”
卿玉怏怏不乐道:“师父,我怀疑沈仙长是出于安慰我才在昨日告知我进步甚快。”【晋氵工独发,拒绝转载】
楚将离道:“哪儿的话,沈仙长除了某些方面,向来是实话实说的。”
“沈仙长曾说过,如果我用剑,可以与当前名灵榜上四百名后的斩魔仙士略较一二,但是这人却狠狠地压制了我。”通过稚辛腰间的名灵挂坠,他断定稚辛在名灵榜的排名不会高于四百名,但是……“与他过了几招,我发现他并不擅长使用刀剑,所以说如果他用了自身熟练的武器,不对我点到为止,我必定被打得满地找牙。”
楚将离投以疑惑的目光:“何出此言?”
卿玉认真分析道:“怎么说呢,剑系修士的发力以臂膀为主,腰部为辅,腿力次之,而稚辛,他的腰部灵活得不像话,施力以腰部为主,臂膀为辅,倒像极了某些臂力不足,腰力来凑的女修士。他擅长的应该是软武器,比如软鞭……”
软鞭?
楚将离紧缩眉宇。一说起软鞭,他只想到了《祸水》中的一个反派主角——梵无心。梵无心手腕上总会佩戴一枚蛇纹银镯,那镯子正是软鞭的化身,通身带毒。
可……梵无心是魔域少主,怎么可能会与执剑仙处在一道,更别说成为执剑仙的剑侍。诛仙剑当前还捏在稚辛手中呢。
他扫了一眼正无所事事的稚辛,安抚卿玉道:“你别怀疑自己,按照沈仙长指正的方式练。如果有什么觉得奇怪的事,先与我商量。”
卿玉点了点头。
稚辛带着卿玉离开后,楚将离用了早膳,确定实验室附近沈寿立下的结界无误后,背上了竹篓打算去北山看看野生仙草的生长情况。
整日窝在实验室,短时间也无法获得所有进展,他还不如去山间透透气。
段广士虽是微服私访,可消息还是被或多或少地扩散了,大抵是某个仙门作风不堪被查之后透露出来的。所以现在整个祁山大仙境内都在进行宿主大清扫,就瑜泽而言,楚将离明显感觉到各个地段,特别是平民百姓居住的位置守备加强了。
瑜泽的仙门——千泽堂就怕段广士到来之时,瑜泽发生宿主吸食、感染百姓的事情。
他路过一片山谷口,看到好多熟悉的面孔聚集在谷口处议论纷纷。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他往里走了几步。
人堆里传来男人女人们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以及不少看戏百姓的小声议论。
只瞥了一眼,楚将离便知里面发生了何事。当前是千泽堂正赶在段广士到来之前要把藏在各个角落的宿主清理干净。宿主们都被聚集在此地,准备公开处刑。
这也是昨日晚他放走那贵妇与其儿子的原因。这不,那位被唤作“茂儿”的贵公子已经被压在人群中,而哭天抢地的人里正好有那贵妇。
处刑的时间比昨日他预测的时间晚了一些,不过问题都不大。这些宿主暂时都无感染人的能力。
千百道气刃凝成的剑飞于半空,千泽堂的修士一齐念想口诀,五六个被魔藤种寄生的宿主全部一命呜呼。
宿主的家属们眼见到亲人身死,瞬间晕了过去。其中,昨日与楚将离有过交集的贵妇人还在撕心裂肺地大喊:“吾儿真的不是宿主啊!他根本没有吸食我的精血!”
楚将离用略带同情的眼光看了妇人一眼,背着硕大的竹楼心情复杂地走掉了。他已经被宿主害死过一个弟弟,所以眼下,凡是在楚家院子里的人,亲人也好,劳工也罢,一个都不可以出事。
接下来几日,稚辛遵从师命日日早早地就来到楚家院里。
段广士偶尔也会来院里巡视一圈,用颇为溺爱的语气责备稚辛又随意拿了他的诛仙剑玩闹。每当看到这个情景,楚将离心里总会念叨一句:能把诛仙剑当成玩具一样给自家徒弟耍,这段广士还真是把稚辛宠上天了。
怪不得稚辛的性子如此乖张跋扈。
今日,段广士又来院里看自家徒弟。
楚将离与他聊了几句,正欲询问他何时才会向千泽堂表明身份时,伙房的总厨甚是困扰地过来了。“那个,楚公子,有件事想与你说一说。”
“怎么了?”
“小楚公子平日里置办物资挺勤快的,怎的这两日就……两天前我就告知他厨房里没盐了,结果今日他还是没把盐买回来。后院的那一群劳工昨天已经在嫌弃菜里盐放得少,下不去饭了。”
厨娘一道明问题,他倒是想起这事来了,这两日的饭菜确实清淡了点。“可能是小斯忘记了,我一会儿与他说一声。”他从系统中取了一包细盐交与厨娘,“今日先凑合着用这个。”
“我才没忘。”楚斯闻见声音即刻从屋里出来,“瑜泽境内买不到盐了,说是卖盐那家子人全死了,我今日下午得去托修士去别地带盐。”
这番话后,楚将离与段广士都投以疑惑的眼神。
楚斯继续说:“最近瑜泽死了好多人,听说都是因为成了宿主被千泽堂清扫了。今早,那个在镇口卖米的贾大商也没了,要不是仙门有所作为,贾大商店铺里的米都要被人抢光了。”
“是吗?”段广士问。
楚将离只以为段广士在问他,摇摇头道:“最近整日忙着研究各类仙草的植种与提产方式,我并未关注过这等事情。幼弟平日负责家中大小琐事,与外界接触的机会最多,所以应该确有其事。”
“千真万确。”楚斯笃定地道。
段广士紧锁眉宇,欲离开亲自调查这事,却不想楚家前院的大门被敲响了。
楚斯上去开门,只见门外站了好几位修士。修士们统一身着白底金纹锦鲤服,头戴水纹样玉石发簪,一看便是瑜泽本地的仙门,千泽堂。
这又是什么阵仗?
楚将离自语一句,转而上前询问:“请问何事?”
千泽堂的修士各个神情凝重。为首的修士问:“不知道楚公子最近是否听闻瑜泽发生的大事。”
“大事?”楚将离嘀咕一声,“方才幼弟说起瑜泽有多名商贾变成宿主,所幸贵仙门处理得当,早早发现了他们,所以并未让这些商贾演化成完全体的宿主残害更多无辜百姓。”
带头修士点点头:“正是这件事。”
楚将离问:“你们怀疑我家中也藏有这种宿主,所以想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