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养’丹和养孩子差不太多,很看重天资的,越是天赋高的道师养出来的人丹越补。你想想,一口气吞下一个道师,甚至是道仙的所有修为,这样一步登天的大好事你眼不眼红?”
少女想象了一下,脸色有些苦,“我不要……那和吃人……有什么区别……”
淮轲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们当然不会做啦,我是说那些邪修。越是厉害越是装得一副圣者的模样……还有些人,表面上传授给天赋奇高的孩子道法,那孩子还得感激涕零一辈子。实则脑海里都想着时机成熟就找个理由弄死他,往至阴的养尸地里一埋——啧啧,真是虚伪。”
淮瑾打了个冷战,“……噫,我想想都起鸡皮疙瘩。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人竟然算计着怎么吃掉自己……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一想就难受!”
满足了好奇心的小少女双手捋了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埋怨道:“大晚上的,淮轻寒你干嘛要给我们讲这种故事啊?”
淮轲翻了个白眼,“有事哥哥无事全名,我说淮云心你是不是仗着舅父帮你我就不敢打你啊?”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斗起嘴来,唯有孟祁安失魂落魄看着面前精致的花灯,万千灯火在他身后,映衬着他的轮廓英挺而清晰。
留凤覆灭,化为鬼蜮,寸寸山河烧成焦土。阿姐失去意识变成活尸,而自己也成了‘非人’,虽生犹如死状。
当他知晓的越多,他便踏入了更大的迷局之中。若如今是‘果’,那当年邪修屠戮留凤的‘因’是什么?
真的只是那万分之一的古凰血脉?还是压根就不存在的天大机缘?
第29章 岩浆池中人
漫长又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远远燃起一堆火,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
身后脚步声慢慢靠近,在空旷的街道内深深浅浅变成回声,啪嗒、啪嗒、啪嗒……越走越近。
正在烧纸的人影猛地回头,抱着一沓符纸走来的人黑着脸停下了。
元晋:“……”
蹲在火边的孟祁安浑身漆黑,偏偏脸上不断闪着明暗交错的火光,看着怪渗人的。
孟祁安见来人是元晋,招呼了一声扭过头去,在手边不多的符纸上用灵砂画着定穴符文。
定穴符文同身体上的穴位没有任何关系,孟祁安此刻定的是本镜域内的死穴,也就是死脉。古籍中的记载到底过于抽象了,他还是平常方法来寻一寻罢。
元晋抱手立于一旁,看孟祁安飞快画完一张符文,将其扔进火堆烧起来,又默默画符的举动,赞道:“赵小友博学多才,不知师承何处?”
孟祁安这一路上都催眠自己不再想前尘往事,摸了摸手边的不剩多少的黄纸,从元晋手里接过来一沓新的,“哪有什么师承,生活不易,多才多艺啊。”
元晋:“……”
又见孟祁安叹了口气,“都烧了这么多也不见动静,是不是我画错了?”
元晋未曾研究过符文,见他画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似问题也不大的样子。要真挑个毛病,那就是画太快了,看起来没有仪式感?
而孟祁安刚怀疑过自己的手艺,就见一道火光从火堆中脱离,急急朝着西南方向去了。
“快!”孟祁安一把拽住元晋的胳膊指着那道火光,“元松鼠御剑追上它!”
话音刚落,他便被自己吓得差点咬着舌头。孟祁安生怕元晋反应过来,拽着他胳膊的手更紧了,额角冒着汗催他,“快呀!再慢就追不上了!”
好似方才那不过是口误。
元晋知晓事态紧急,忍着胳膊上让人生厌的温度御剑飞行,带着孟祁安便追着符火而去。
本镜域内除守域者外,禁止普通修士御剑飞行——主要是为了维持本镜域内的秩序,若是谁都能在天上飞,那不得一排排飞禽和法器在天上绕来绕去。但凡域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守域者还得在空中排队,实在耽误办事效率。
故这边元晋刚带着孟祁安御剑而行,身后便追上了两位守域者,“前方何人!”
元晋来不及停下解释,直接将身份玉牌从腰间取下向后丢去,“在下雪霁宗元颂书,奉雪霁宗主命行事。事态紧急,道友可自行查看!”
守域者接住从空中飞掷而来的身份玉佩,各大宗门统一的淡绿色玉佩边缘刻着雪霁宗的月白霜花符文,符文中刻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小字:元颂书。
看着倒不像个假货。
“可……”守域者刚想开口留下元晋二人,抬眼却看那二人早就御剑飞走了,哪里还有什么踪迹?
另一位守域者耸耸肩,“意思意思得了。”毕竟连本镜域都归雪霁宗管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还在纠结的守域者也被劝好了,大不了自己扣下这个身份玉佩,让那个叫元颂书的小子亲自来要回去,当面再让他道个歉也就罢了……
而另一边,早就溜之大吉的元晋和孟祁安二人追着符文火光转瞬便到了百里之外。
越往前雾色越浓,且雾气中竟隐隐现出了黑色,也不知是夜色如此,还是雾气本身便带着这股子诡异的黑色。
黑色雾气越来越浓,不远处甚至能用肉眼看见条状黑雾一圈又一圈,凝成一个漩涡模样。周围好像还有风,呼啸着卷入那个黑色漩涡之中。
符文火光已经消失了,二人追至此地,似乎那火光就消失在那黑雾漩涡之中。
二人被迫着陆。
“符文火光消失,要么是符文上的灵气消失,要么前面那个就是隐起来的死脉。元真人,你见过死脉吗?”
元晋停顿了几秒,答:“死脉生者不可往,我没见过。”
“哦。”孟祁安差点翻了个白眼,搞得谁见过似得,他也是第一次死好不好?
虽然已经□□分确定眼前那个慢慢移动的黑雾漩涡便是隐在本镜域内的死脉,孟祁安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元真人,你身上还有符纸吗?”
元晋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空白的符纸,看起来足有数百张,“有的。”
“……元真人果然准备充足。”
孟祁安当即又画起了定穴符文,而后一张一张烧了起来。大概是应了之前的猜测,他们已经找到了死脉,符文火光不会再出现指路了。
看着最后一张定穴符文烧成灰烬,孟祁安站起身‘啪啪’拍了拍手上的符灰,往黑雾中心努了努下巴,“死脉生者不可前往,那劳烦元真人在此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赵小友……”元晋欲言又止。
“何事?”
元晋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叫他元真人的人很多,元晋抑或颂书的也有,可纵观他百十来年的岁月中,叫过他元松鼠的人极少,且大多都已经死了。
他沉默了半刻,吐出后半句叮嘱:“注意安全。”
孟祁安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体内的阴丹煞气比一百个枉死的尸身加起来都浓郁,稍稍释放一些出来,都足以掩盖自身微弱的生气。
他走近那处巨大的黑色漩涡,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探进去半寸。进入黑雾的手掌霎时间消失不见,他下意识将手抽了回来,自己的手掌完好无损。
看来雪霁宗这钱还真只有他能赚。
孟祁安向元晋比了一个万事大吉的手势后,便转身走进本镜域内的死脉。
他以为死脉内会和外面看起来一样充斥着黑色的浓雾,可没想到柳暗花明,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忍不住微眯起双眼,而后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宛如守在一堆怒放的篝火旁边,都能稍稍闻到一股子头发烧焦的味道。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分岔路口,而前方有三条路。
左边那条漆黑如墨一眼看不到尽头;
右边那条光芒万丈,几乎不敢用肉眼去细看它;
而中间那条路透着橙红的光,一股一股灼烫的热浪从里头涌出,让他忍不住后退两步。
怎么死脉里还有有分岔路?没有任何文书里有过相关记载?
那他是要一条一条都走一遍,还是挑一条?
挑一条的话,他挑哪条?
孟祁安一刻没耽误,扭头就走了出去。
元晋见刚消失几秒的孟祁安又出现在了死脉入口,两人大眼瞪大眼,“……”
“我可以解释!”
孟祁安三两句将里头情形说个明白,“所以依元真人所见,我该选哪一条呢?”
元晋拿不准,捏诀化出一只灵鸟飞回雪霁宗问淮安明。
本镜域作为雪霁宗的掌管的灵域,自然有特殊通道。元晋的灵鸟去的很快,淮安明的灵鸟回来的也很快。
孟祁安与元晋二人一同凑到灵鸟带回的字条上,上头短短四个字鸢飘风泊十分好看,内容极简:“我没去过。”
元晋:“……”
孟祁安:“……”
“这是人话??”孟祁安将纸条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孟祁安叉着腰还想控诉淮安明一番,元晋指了指又挪了几丈的黑雾漩涡,“它好像又要移动了。”
孟祁安就像看到四颗赤芒精魄正在飞走,深吸一口气,“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而后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态再一次踏进了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