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祁安将身形躲到树后阴影处,只见两个人靠近了这片药田,站在前面那个黑脸男子双手抱胸,脸上
满是挑衅。
“祝哥,您亲自来干什么?就这么点小事,我顺手就帮您做了……”跟在男人身后的小白脸笑的谄媚
:“万一柳药师来寻您找不到人,那不是耽误您的大事嘛!”
孟祁安回头瞥了一眼黑脸汉子身后的小白脸,长得倒是白白净净挺好看的,就是太没骨气。
叫祝哥的人全名祝展,随手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下次柳药师来找我,我带你一块儿去见识见识!
既然来了新人,这伺候药田的事儿就都归她,整天守着这儿有什么出息。”
又转过头对着盘坐在药田的女子道:“喂,新来的,以后这一片药田都归你管了,等年末评选的时候
,要是有一株药草不达标,有你好果子吃的!”
那女子却没有搭理二人,手中微光不断,尽心尽力照料着一方药田。
“无盐女!我祝哥和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小白脸见她不回答,当即想在祝展面前展现一下,上
前便去推她。
女子身子单薄,又没什么灵力,被小白脸一推,整个身子一歪就摔在了药田里。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祝哥可是得到了柳药师赏识的人,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让你做你就去做
,能不能机灵点儿!”
女子依然没有说话。她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发现自己竟然压伤了几株药草,心疼地用手去拨弄
它们。
小白脸还在滔滔不绝的骂着:“自从你一来,周围的药田都开始枯了,就你这儿的没事,要是说不是
你下的手,谁信?我祝哥慈悲,就先饶你一条小命,但这药田你伺候不好,小命保不保得住就另说了!”
远远站着位青衣男子,清瘦高挑,立于山林间时,如同破开迷雾走出的精灵,面容无比俊朗。
他看着跌坐在药田边的女子,不觉呆了许久,柔和的侧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哀伤。
过了半晌,他嵌入掌心的指甲才缓缓松开。
他朝着三人走来。
他嗓子不觉发干,对女子伸出的手微微颤抖:“焱草……并无大碍,悉心照料几日便会好起来的。”
小白脸摸不准眼前这人的身份,怯怯看向祝展。
孟祁安看清了他的脸,登时愣住了。
那女子对着来人感激一笑,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道:“多谢。”
祝展跟着柳药师也算是见过好些大人物,但眼前这位他确信没见过,腰板硬了些,给小白脸使了个眼
色。
小白脸看到祝展的眼神,立刻昂着下巴问:“你谁啊?我劝你别乱管闲事!”
“我是谁,和我能不能管闲事之间,我想并没有什么关系。”听着小白脸如此挑衅的话,来人也并未
生气,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笑容很暖,眉眼中似藏着浓浓的春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只握住了女子衣料遮盖住的手腕,扶起
她后,很快便松开了。
礼貌中带着疏离。
“我看你荣生之法很是熟练,来浣云多久了?”他问。
女子抬起头,面上生着一大块暗红色的胎记,生生将清秀的面容遮去了大半。那两个无礼的人口口声
声称她为无盐女,便是因她面上这块胎记。
她却丝毫没有自卑,仰着头看着青年,露出漂亮的肩颈线:“我来浣云快一年了。”
正如女子正看着那青年一样,孟祁安也在看他。
不,确切来说,是瞪着他。
孟祁安的手指几乎抠进树干里去,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他的眼里有刀山火海,却又有碧海蓝天,最后
他闭上了眼,一滴泪从面颊上滑落。
徐笑非。
竟然又见面了。
若是初遇时孟祁安太过狼狈为‘因’,徐笑非对他伸出援助之手为‘果’。
若他天赋异禀为‘因’,徐笑非养他为人丹为‘果’。
那孟祁安知道自己是徐笑非养的人丹为‘因’,‘果’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庄南海:我与你重逢是因,什么是果?
小钱:我被拉来浣云做苦力是果?
庄南海(自顾自说完土味情话):……相爱是果啊!
第117章 倒霉的宋海
孟祁安不知道。
正如他眸中的刀山火海被碧海蓝天抹平, 再一次看到徐笑非的脸,孟祁安心中最先生出的感情竟不是
恨,不是悲愤,而是眷恋和想念。
留凤覆灭是真, 他被埋在地下百年是真, 可当年对他伸出的手是真, 悉心培养他成才也是真。
只不过那一切, 都是带着预谋的靠近罢了。
‘师父’二字几乎脱口而出,却如鲠在喉,难以言说。
他咬紧后槽牙, 眼睛却不由湿了。
“不过一年的功夫, 荣生之法便有如此造诣, 你很努力。”徐笑非柔声赞叹一声, 又将视线转向对
面的二人。
祝展在凌云峰三年, 需要注意的几人早就记在了脑海里。眼前的青年品貌不凡, 样貌十分出众——这
样长相的大人物他定然记得很清楚, 既然记不得, 那当然不是大人物。
他轻蔑的瞥了一眼徐笑非身上那身浣云常服,只当他也是凌云峰的一位血气方刚的药童, 对着小白脸
使了个眼色。
“趁我祝哥现在还不想追究你的过错, 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 不然的话, 你接下来在凌云峰的日
子恐怕不会好过了!”小白脸俨然是一个无脑跟班,祝展指使他说什么他便说什么,接到了祝展的眼神后
恨恨道。
徐笑非噙着笑, 扫过他的脸,又将视线转到了站在一旁的祝展身上。
虽然口出狂言的是另一个, 但他知道,让小白脸这样说话的,是眼前的祝展。
他微微摇头,叹息道:“你还是努力修药,早日晋升药者吧。”
区区一个药童,甚至连药子都不是。无心修药,反而喜欢仗势欺人——再这么下去,徐笑非并不认为
几年后祝展能能留在浣云。
他这话里透着一股子‘前辈’的味道,不单是小白脸,连祝展都有些好奇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你算什么东西!怎么敢和祝哥这么说话!”小白脸哪里能忍,觉得自家大哥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我看你是真不想在凌云峰待下去了吧!”
“在下徐笑非,阁下可以随时来屛御峰苍霞山,找我算账。”
屛御峰,苍霞山,徐笑非。
或许之前徐笑非之名鲜有人知,可雪霁大乱后,还有谁不知道浣云宗有位叫徐笑非的药师?
他可是研究出了洗魔丹这样的方子,洗去了淮安明和雪霁众长老体内的魔气,将他们从死亡的边缘生
生拽了回来!
连药修圣尊都未曾研究出这张方子,徐笑非之名已和洗魔丹一齐天下皆知,多少人对这位突然崛起的
药师趋之若鹜,而眼前这位看着温柔和煦的青年,竟然就是那位风头正劲的徐笑非?!
“徐、徐笑非?”小白脸一听这三个字也慌了:“怎么办啊祝哥,他、他是徐药师!我们……”
祝展简直想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白脸当场拍死!不过幸好刚才他还留了一手,所有的话都是
小白脸说的,他可一句无礼的话都没对徐笑非说。
“在下眼拙,未能认出徐笑非药师。我们与此女有私人恩怨,倒是让您看了笑话。看在您的面子上,
我们与此女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日后有机会,在下一定去苍霞山拜访您。”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私人恩怨?一笔勾销?
孟祁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想欺负新人嘛,还扯什么私人恩怨。就凭他这样恶劣的性格,今
天这事儿怎么可能一笔勾销,以后指不定还要寻着由头去欺负那位女子。
徐笑非仔细打量了一番祝展,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似乎真的将‘恩怨’全部抛开一般。
可是眼神骗不了人。
他知道祝展心有不甘,却没理由再留他下来,摆了摆手:“散了吧。都是我浣云的药修,日后别再如
此了。”
等祝展和小白脸一前一后离开了,他才又问那女子:“凌云峰上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么?”
一个身份尊贵的药师,超脱了凡尘寿命后,大部分都是不爱管闲事的。孟祁安看着徐笑非,很清楚他
就属于那一类人。
他不仅不爱管闲事,还披着这张温润如玉的皮给了太多人无谓的希望。
要知道,装可怜赢同情,也得用在容易动容的人身上。
瞧他浅浅的眸色、凌厉的眉宇、没有表情时的脸就像是刀子凿出来的冰块,又俊俏又通透,独独没有
温度。
是,没有温度。
纵然现在带着笑,他也知道,这个人没有心。
“以前是偶尔发生,以后就是经常发生了。”那女子倒是看得很明白,知晓祝展他们并不会因为徐笑
非的出现而放过她,认真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