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撅着嘴扭头就跑,关门关地震天响,似乎要将那可怜的木门都拆下来。
“……”元晋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却又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
衣服,雪霁玉牌,纳海珠。东西都在,什么也没少。
元晋从纳海珠内取出一颗疗伤药服下,将洗净的衣服举起来看了看。带着月白霜花纹路的肩膀处被邪
修砍伤,破了好大一块,现如今被粗粗的针脚勉强缝了起来。
用来缝衣服的线还不是衣服那样的雪白,略略带着灰白,显得针脚更加粗糙了。
元晋的手指忍不住在粗糙的针脚上来回抚摸了数下,而后轻笑出声:“真好看。”
·
虽然重伤未愈,连灵气都调动不得,只能像一个凡夫俗子一般,成日朝起忙碌,日落休息,吃着粗茶
淡饭,喝着无味凉水……
元晋每每忆起那段时光,却觉得那是此生最最惬意,最最轻松的日子。
他穿着周鹤为他翻找出来的粗布衣裳,撤下云苍元家、雪霁下任宗主的头衔,跟着周鹤上山割草砍柴
、下河抓鱼摸蚌。
正好是农忙时节,他极为生涩地挥舞着镰刀,和周家村的男女老少们投入了丰收的喜悦之中。
“哟,看不出来你学的这么快啊!”周鹤背靠在秸秆堆起的高高草垛上,手里晃着一根地上拾到的谷
穗,赞叹道:“我还以为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是个吃闲饭的公子哥呢!”
元晋的确是出身仙门世家的公子哥。但自幼修道剑不离身,他的身手体能比凡人好上太多太多,纵然
他只是一个新手,却能收割更多的谷物,搬得起更重的麻袋。
元晋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和周鹤说什么。此刻他也是一如以往般沉默,静静的看着她。
夕阳西下,橙红的太阳越挂越低,渐渐沉入缤纷的云霞之中。
周鹤的脸带着少女时期满满的朝气,红扑扑的,笑起来比晚霞还要灿烂。
“你这人怎么又不说话,好没意思!”周鹤瞪了他一眼,扬了扬手里的麦穗,大声道:“走了走了,
回家吃饭去咯!”
少女轻快的步子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轻盈起来。
元晋噙着笑,慢慢跟着少女回家。
虽然简陋,但充满着人味儿的家。
到了夜里,家里唯一的床便还给了周鹤。修道之人可用修习代替睡觉,元晋时常偷偷溜到房顶上,沐
浴着月色修习。
一次二次也便罢了,次数多了,周鹤便发现了他这点异常。她半夜惊醒出门寻他,却见元晋盘着腿静
静坐在生满杂草的破旧屋顶,双手轻轻搭在膝上,闭着眼睛。
月光如水一般温润,柔柔地洒在青年身上,将刀刻般的轮廓勾勒得极为俊逸。纵然他身上只穿着不太
合身的麻布衣裳,周鹤都觉得他身上散着一股儒雅的书香,是个极为富贵的书生。
可有哪个书生,能每天悄无声息的溜到屋顶上,不用睡觉,吐纳天地灵气?
周鹤搬来一个梯子,搭在墙上轻轻爬上了屋顶。
她屏住呼吸,慢慢挪动着靠近他。脚下瓦片被她踩碎,发出了清晰的碎裂声。
“谁!”元晋猛地睁眼,目中藏着万道剑光。
“我……”周鹤被他的眼神吓到了,跌坐下来。屋顶并不平整,竟向下滑了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啊!”她尖叫出声,胡乱挥舞的手掌猛地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在手心。
元晋紧紧握住少女的手。
因为劳作,她的手并不细嫩,有些粗糙,带着厚厚的茧子。
可他觉得这双手是那样柔软温暖,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一道电流,从指尖一路酥麻进
了心里。
周鹤刚坐稳,便立刻将手抽了回来,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捏在一起,支支吾吾:“你、你干、干嘛大晚
上的跑到屋顶上啊!”
元晋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吐纳灵气修行之事,愣了半刻,拍了拍旁边的屋顶:“坐。”
“干嘛!”周鹤嘴里凶巴巴的,可还是乖巧的坐了下来。
收割后的农田,几块放干了水,堆上了草垛。还有好几块刚收完,田里还留着一层清清的水。
月色倾洒而下,好似将月光打翻,全部盛到了这错落有致的水坑之中。
“好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里波特大的地雷~
来自——每个人物的故事线我废了老鼻子劲儿设定,所以必须写客户端。
庄南海:我磨刀了,你搞快点
第109章 鹤(中)
周鹤的眼睛里满是盈盈的水光。
元晋的眼睛里满是周鹤。
活了百年, 元晋还是头一回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女孩儿。就像是白白多活了这么多年,每一天,
每一秒都那样平静无波, 唯有她甜甜的笑, 像是一颗又一颗小小的石子儿, 不断扔进他平静的湖水里。
“下次……”周鹤看够了水光, 回过头对上元晋的眼睛,眉眼弯弯,“你还是爬梯子吧, 别摔着了。
”
她这样说着, 而后伸了个懒腰, 声音软绵绵的:“走了, 我睡觉去了。”
元晋下意识起身去扶她:“小心。”
周鹤看了看元晋那双白皙细嫩的手, 笑着摇头:“哎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先下去啦!”
元晋伸出的手久久没有收回来。他看着匆匆离开的少女, 只觉有些怅然若失。
元晋的伤好得很慢。
或者说,元晋故意让伤好的很慢。
他没有再服用疗伤药, 也没有为自己调息, 拖着那沉沉的内伤不肯痊愈。
大概是不知痊愈后, 以什么样的理由离开。或是, 以什么样的理由继续留下来。
丰收之年,山里的马贼来的比往年更早一些。
周围的村落陆陆续续传来被马贼侵略的传闻,粮食被抢, 男人被杀,女人被马贼掳了去, 生死不知。
以往周家村不是没有遇到过马贼。可往年多半供上粮食,马贼便会放过他们。今年的马贼凶悍残暴,
一旦入侵,怕是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小鹤,村里的女孩儿陆陆续续都藏到山里了,那里有一个隐秘的山洞,你今天晚上和她们一块儿走
!”村里那位身材壮硕的青年周桑往周鹤怀里塞了一个布包,拽着她就往外走。
“周桑!你放开我!……我不走!”周鹤力气小,压根挣脱不掉他,被扯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周桑按着她的肩膀,不容她拒绝:“别胡闹!你要是出了事儿该怎么办?”
周鹤见挣脱不掉,扯着嗓子大声喊元晋:“颂书颂书!你快来帮帮我!周桑要抓我!”
元晋正在屋后打水,听到周鹤呼救丢下扁担呼啸而来。见是村里认识的人,心安了一半,快步走到周
桑面前,手掌按在他的手腕,道:“周桑兄弟,有话好好说便是,何故动手?”
“若是她能听得进去,我何苦抓她?”周桑见元晋生的俊俏,只当他是个绣花枕头,当即便要挣脱元
晋的手。谁料按在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他竟半分都挣脱不掉。
元晋抓住周桑的手用力一捏,钻心的疼痛让周桑不由松开了手。
他把周鹤拉到自己身后,挡在她面前,柔声道:“周桑兄弟,你不妨先同我说说你今天来的目的。”
周鹤从元晋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对着周桑做了个鬼脸,又飞快躲了回去。
马贼入侵并不是小事。元晋听周桑说完此事,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别说他内伤未愈,暂时无法调用灵力。纵然他灵力如常,他也不可能对凡人出手。
这是道修应遵守的第一条戒律。
“马贼要来就来,我们难道还怕他们不成?周家村的男人们个个身强体壮,马贼若来,打便是了!”
周鹤大声道。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你们有事的!”她的视线从周桑的脸上收了回来,信誓旦旦道。
元晋本来以为周鹤是在说笑。
可周鹤没有开玩笑。
她带领着全村的男人们在村落前后挖了又宽又深的沟渠,让留在家中的妇女们削竹子,做暗器,埋在
沟渠之内。做完了这些,她还用火油做了许多会炸开的罐子,堆在临时堆砌起来的石墙之内。
马贼来的那个晚上,月色很亮。数十个络腮胡子大喊驾马而来,手中的长刀寒光熠熠。
连续丰厚的收获让他们对这样小小的村落失去了防备,未曾想到周家村内等着他们的是数不清的埋伏
。
一波马贼连人带马,栽进了深深的沟渠之内。锋锐的竹子刺穿了他们的身体,收割了一大波马贼的性
命。
剩余的马贼慌了阵脚,又遇到数不尽的火罐从周家村内扔了出来,爆破声声,惊马失蹄,奔逃中踩伤
了不少马贼。
周家村的男人们扛着镰刀和锄头冲了出去,趁机围攻剩下的几个马贼,以几个男人身上微不足道的轻
伤,击杀了大部分的马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