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下游走到上游,终于走到奉先生的屋顶。
保姆看到温故知了,就往屋里告诉奉先生,麻烦崽崽来了。
保姆总有操不完的心,插着腰跟屋顶上的温故知说话:“坏崽下来撒!屋顶磕牙谁还喜欢你得?”
温故知不睬保姆,他晃着腿,翘着脚趾,将奉先生屋顶上的云搓搓揉揉,搓成个扩音广播,捧在手上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就清晰地从广播中传出来,而他的目标,会从心里的振动将广播的内容记到脑子里。
坐在书房里的奉先生打开了窗,他有预感,温故知不会这么容易地下来。
温故知在广播前敲敲瓦砖,问那我说了啊。
他问奉先生,但是别的人也听到了。
奉先生没有反应,要看温故知怎么做。
温故知展开已经写好的情书,故意放在广播旁弄出拆纸声。
柔软的纸声,已经让人猜到是狐狸纸。
奉先生弯起嘴角,伸手敲了敲窗沿,这个屋子的声音将会反馈到广播里,告诉温故知——我知道。
然后在所有云彩的见证下,侧耳倾听的所有窗边人下,温故知会慢悠悠地将奉先生介绍给整座城,但是只需要温故知的声音,只需要唤起人们追求爱情的共性,逐渐让他们也想起自己的爱情。
无论是醒来颇为想你的名句,还是百说不厌的月亮真美,或许没办法猜测月亮爱不爱你,但是温故知是真的。
今天他经过的每个屋顶的人,都知道他去见心上人了,现在也都听见他见到了心上人,几个不远的窗口叫起来,仿佛没什么事比得上去见证一件疑似爱的事重要。
温故知解释说世上告白的举动那么多,我不介意一件一件的试过去。
所以他会学动物求偶时的声音,又像许许多多相像的人,用情书,用温柔的语言,笔直地通到心里还是婉转的在心门口打转,轻轻发出声音让里面的主人知道门口有段悄悄的情呢。
他爬下屋顶,扒着窗户,保姆简直快被吓坏了,但她看到奉先生从窗口伸手把人拖了进去,稍微放了点心。
温故知扣着奉先生的脖子,最后一个举动,亲上一口,才是到访结束信号。
他很快从奉先生腿上溜下来,只是对老男人咂了一下嘴。
楼下保姆抓住他,数落他这个坏崽,一直训到奉先生下楼,保姆越说越气,说先生要管管他。
奉先生心情好些时间,听了保姆的话敲敲手指,看了看温故知,笑着回答保姆:“这孩子轮不到我管。而且,我不喜欢人哭。”
保姆想那把人教训哭了也不行。
倒是温故知好像听出些什么来,假装听保姆的教训话,但当奉先生从身旁走过,他轻轻踩了一下奉先生脚后跟,奉先生顿了顿,走进厨房。
保姆问你听清楚了没?
温故知抿着唇,瞟了眼厨房,说知道了。
保姆见他心不在焉的,就摇头,说你这个年轻崽,到时候你就知道教训了。
奉先生出来了,保姆也就停了,不继续说温故知,温故知迎上去,要奉先生陪自己做一件事。
宝兰梯在院子里,保姆喋喋咻咻地放在院子里了,而在随身的布包里,温故知则带了根据蓝猫狐狸历史改编的斗棋。
出品方仍然是蓝猫,怀着尊重敌人和尊重历史的崇高精神,开发出这款棋类游戏。
尽管无论如何做还会有些偏颇的地方,比如无论怎么看都要比狐狸好看一点的蓝猫们,因此也曾发生过争论。
玉兔台的八卦节目趁此抹黑了一把商人气质的蓝猫,并辅以震惊的加粗标题,最后在升级版的蓝猫狐狸中,漂亮的差距总算没了,精神奕奕皮毛焕发的蓝猫和狐狸是最好的棋类收藏品,即便并不玩,城里的人也乐意摆放在家里。
偶尔手痒无法打架的蓝猫和狐狸,突然消失在摆放的位置,趁着夜深人静溜下来打一场,不幸的是经常夜晚去喝水或是解决生理状况的迷猫们会遭到误伤。
医院也就多了一例受伤的案例。
这几年来被家里打架的蓝猫和狐狸弄伤的收藏家不计其数,青青紫紫各有不同,医生都要憋着笑,保持专业的问诊态度。
蓝猫没少被投诉这个商品,但蓝猫也发表声明此商品并非质量问题,并不接受任何非质量问题投诉。
骂骂咧咧,但买还是买的。
“给这些孩子做个能打架的战场吧。”温故知也没少遭殃,他好歹忍了忍,将它们锁在包装盒里,没让它们出来祸害人。
终于能松络的蓝猫狐狸们在两人眼前爬出盒子,伸懒腰,舒展身体,又抖了一抖,然后在桌子上打了起来。
奉先生一挑眉,拿两个杯子倒扣住,“狐狸的是不是骂人了?”
“所以说是蓝猫的匠人精神,连狐狸常骂人的话都知道。”
奉先生更不想放它们出去了。
温故知问:“您觉得怎么样?看他们自己打架,我们又不遭殃,还是挺划算的。”
“这些棋子会自己创造什么输赢历史,奉先生就不想看看吗?”
不是人为控制的,会有什么结果仅凭它们之间的斗争,而最终胜利的那方,才是最后棋子最终的结局。这盘游戏才是真正的结束。
奉先生觉得划算,而这个未知的结局说动他,他们是开局的人,仅仅只要下一个赌约,最终谁的胜利交由棋子,甚至看天意,虽说是很大程度上无法掌控,但是奉先生手心发热,竟然也想看看最后究竟是什么。
就像他也想看看温故知最后究竟会不会打动自己。
“那拉钩。”温故知伸手,紧紧扣在奉先生的小指头上,就像两条焊在一起细细的铁链。
棋子还暂时放在盒子里,未来几天,他们两个会思考出合适战场模型,也许有好几个。
但温故知被窗外的动静吸引,大声告白的青春年少的孩子们,声音被鸟衔进月桃院,一字不拉的,红彤彤的字眼,还有随后鸡飞狗跳的动静。
他拉着奉先生出门,用宝兰梯爬上屋顶,他告诉奉先生您最好买个梯子备着。
奉先生问为什么。
您将来总有一天要用梯子到我家。
那你争取一下,或许棋子输给我。
温故知说那不行啊,我还不如打败您,然后要求您这样做,如果您不甘心——我就觉得心里舒服了。
“试试?”奉先生看他,“如果你输了……”
“那您管管我?”
奉先生伸手拍拍温故知的脸,让他乖一些。
别的什么都不说。
奉先生先一步下去,温故知还在屋顶上听那些孩子的声音,粉色的云层下面,人群在流动,他一一数过去,他看见被妈妈追得鸡飞狗跳的男孩,跑成一个闪电。
闪电经过许多人,穿过多重影子,一路哇哇尖叫着,也撞到很多人,保姆在下面叫他,温故知应了一声说就来。
他站起身,随后视线抬得更高,看到牵着孩子的女人向街中央走去。
保姆在下面叫他,温故知说就来——没有女人,他还保持着坐姿,即便站起来,远方也还是粉色的云。
它们已经染了整片云层。
第29章
不知道谁的猫跑出来了,它本不该在晚上脱离编织袋上的图案。但是猫轻巧地跳落至地板上,踱了几下步子后蹲坐在床前,它仰起头摇了几下尾巴,随后跳上床。猫的鼻子一耸一耸,嗅着主人的气息——猫确定床上的人类睡熟了。
它放心地跃至窗台上,猫的爪子很灵活,会开窗,因为身形轻盈,落地时甚至一息声都未发出。
但是很快,猫跳上了屋顶,循着挂在一端的月亮,慢慢向前走去,猫没有任何目的地,它走走停停,忽然从屋顶落至了地上,这一跤摔得猫脑袋有些疼,因此它对着冰白的月亮挥舞着爪子,很不满地叫起来,但很快猫感到自己毛茸茸的头顶拂过一阵风,猫不疼了。
吹舞的风对它很是抱歉,猫再喵了几声,回头望了一眼,没有任何东西。
它又叫了几声,才有一阵风吹过来,这次穿过猫的尾巴、脊背还有下巴,后来它又轻轻推了一把猫,催促它往前走。
猫快速爬起,在它面前渐次展开奇异的世界,这是一个只半边下雨的夜晚。它走入另一条街,被淋了一头的雨,猫很不喜欢水沾湿自己的毛发,因此贴着屋檐,那些顺势从瓦片接下的雨水像一串一串的,从天上来的活水,聚集在一起,变成足够汇聚的溪水。
猫每抬一步脚,雨滴就像钩子沾在毛上,这些雨“嗒——嗒”的,猫探出头,看见和自己一样脸,一只红色另一只绿色的眼睛。它的人类在千万只编织袋中挑中了这样一只异色的猫,从此无论是到哪里,拿什么放在编织袋中,异色的猫始终安安静静待在编织袋上,直到今晚它偷溜了出来。
明月照我渠拥抱着凝结的云与雾,雨从云与雾中穿过,坠落到渠水,同时猫的耳朵收集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雷声,临近黎明那刻将会有更大的雨。
此时,猫停在屋檐下,在一枚小小的红琉璃下,那有一小圈红红朦胧的圆斑,正将猫安全地护在其中,足够它偷跑出去再安全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