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义工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但师稼也不觉得麻烦,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先去洗衣房跟工作人员一起晾晒衣服和床单,又去打扫卫生,再去隔壁那栋教学楼里整理教室,住在这里的病人们每周都能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来这边上课听课,打发时间。
这一连串的动作忙碌下来,也是好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师稼洗净手,深吸一口气,整理一番已经变得有点凌乱的长发,这才重新朝着宋老师的的房间走去。
可还没走到门口,师稼已经先听见了房间里传来宋老师久违的笑声。
师稼眼里带着疑惑,走到门口时,这时候才听见房间里除了宋老师的笑声之外,还有一道更年轻的女音。
因为那嗓音太过低沉,又没有刻意大声,她开始竟然还没注意到。
但当师稼站在门口看见房间里坐着的人是谁的那瞬间,她还是愣住了。
听音识人,也是熟悉的人。
可对于音色太过特别的人,师稼也能记住。
比方说,这么多年来,她上个礼拜在医院遇见的那位二世祖,便是特别音色中的佼佼者。
特别好听。
桑束今天难得没明星做派,就穿着最普通的彩色毛衣和冬裙,头发扎成低马尾,看起来青春中又带着十足沉稳。她就坐在宋老师对面,手里拿着刚开始师稼带来的彩色折纸,手中的动作还没停,桌上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摆满了千纸鹤。
宋老师很开心,坐在她对面,眼睛都的快要笑得看不见。
这场面,是师稼从来没想到过的。
推开门,她走进去。
桑束听闻声音回头,在看见穿着浅粉色的工作服的师稼时,她手中的动作顿住了。
就在那刹那间,在看见迎着迎着光走来的师稼时,她都快要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上辈子最后的那几年。
当初师稼也是这样,每日从门口进来。
她虽然从来不说,但每天却最是期待的人就是师稼。
一个人在病房里实在是太空寂了,就连是空气,也是衰败寂寥的味道。
她的坏脾气,让别的护工都敬而远之。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在背后讨论过自己,惋惜她,可怜她,但这些她都不需要!唯有师稼一人,每日过来时,都是一副温和的好模样,也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讨论过去,也从来不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那些年,她仗着师稼的好脾气发火,朝着她身上扔枕头,摔被子。甚至有一次,还用遥控板差点砸破了她的眼角。可每一次,真是每一次,师稼都没有哭,也没有斥责,只是用安静去安慰她,坐在她身边,伸手给她按摩全身快要萎缩的肌肉,然后当她彻底冷静下来时,会像是变魔术一样从兜里拿出一颗糖。
这时候的师稼是微笑的,还带着几分哄人的语气说:“桑束,这是今天给你的奖励。”
有的时候她不回应师稼时,对方还会一边扯着她的手指一边努力吸引她的目光笑道:“这都是从隔壁小妹妹的糖罐里抢来的,你真不要的吗?”
现在,桑束有点想要冲着师稼伸手,她想告诉对方,她是想要的,一直想要,但却不只是想要那颗糖。
作者有话要说:
上辈子发的火,这辈子都要还~
我去把昨前天写的称呼改了一下,的确是太怪异了~
第7章
面对师稼,桑束站起来,走上前,那双Giuseppe Zanotti的深灰色的短靴距离师稼的马丁靴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师医生,好久不见。”
师稼越过她,桑束是那种即便是穿着看起来最青春衣服,但那种天生自带的气场仍旧是让人忽视不掉,强势又狷狂。
“你怎么在这里?”师稼问,当看见桌上那些千纸鹤的时候,她脑子里只剩下问号。
桑束这样被聚光灯笼罩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好耐心能在这里陪着一个换上了痴呆症的老人,何况,师稼很肯定,桑束根本不认识宋老师。
她这话一落,桑束还没回答,一旁的宋老师已经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作势打了一巴掌。
“稼稼,有朋自远方来,你怎么不欢迎?”宋老师不满说。
师稼动了动唇,望着宋老师,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她跟桑束不是朋友。
但是这话还没脱口,桑束已经先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一只千纸鹤放在宋老师手中,替师稼辩解道:“宋老师稼稼很欢迎我呀,今天就是她主动打电话邀请我来看看您呢!您可别误会她啦!”
“是吗?”宋老师放心下来,将那只拉着师稼的手拍了拍,然后又做出一个让两人都惊诧的动作,宋老师将师稼的手放在桑束掌心里,像是叮嘱一样开口说:“那你以后要好好对我们稼稼,她胆子其实特别小,特别爱哭,就拜托你多多照顾啦!但是她成绩特好,你课业有不懂的话可以问她。”
师稼听后眼眶一热,这一幕让她觉得啼笑皆非。
宋老师的手一如既往温暖,但现在握着自己的那双修长的手,掌心里却是比温暖更炽热,甚至让她觉得滚烫极了。
师稼微微挣脱,想将自己的手从桑束掌心里撤出来,却没料想到对方一用力,从她的指间穿过,此刻跟她十指交缠。
“嗯,我记住了,宋老师,以后我肯定会好好保护稼稼,不让您担心!”
耳畔落下桑束郑重的话,几乎让她要分不清这是对方在演戏还是真心。
……
桑束是被师稼拖出病房的。
站在前院里,师稼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看着如今还一脸坦然的桑束,皱着眉问道:“桑小姐,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她可不相信是昨天自己做梦梦游给桑束打了电话,邀请对方今天来疗养院共度周末。
桑束抱着双臂,她身后就是一方小石桌,大约是觉得站着有点太累了,她干脆靠着石桌,一条细长的腿随意撑在地上,一条微微蜷起,手指搭放在膝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女子,笑着开口:“哦,来看你。”
这么直白的话,没让师稼脸红,只是让她现在觉得一头雾水。
“看我?”她们之间有任何交情吗?
桑束点头,“我忽然想起来下周我不是要去参加选秀节目吗?到时候你过来可能有点不方便,于是来给你送这个。”
说着,桑束从包里拿出一塑封的工作牌,递给师稼。
上面写着“内部工作人员”。
不提这事儿还好,师稼一想到这人在医院搞的骚操作,不由一阵黑脸。
桑束没看她脸色,自顾自将师稼的手拉起,把工作牌放进她手中。
不知道最后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指尖轻触着师稼的,然后勾了勾手指,缓缓划过。
这动作,引起一阵电流在指腹见流转跳跃,麻酥酥的。
师稼一瞪眼,但看着桑束平静的面庞,师稼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桑束演技太好,还是这个细微的动作真就只是自己太敏感。
“我知道了,现在你可以回了。”如果是桑束想找自己的话,结果找到了疗养院,这事儿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桑束的打算显然同师稼很不同。
“不要!”桑束笑眯眯爽快……拒绝了。
师稼:“……”
“我要留在这里。”
师稼不明白她又是搞的哪一出,但还是解释道:“这里是疗养院,不是你的舞台,所以,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义工吗?”
最后三个字,师稼当然是有点讽刺的意思。
她可不觉得像是桑束这样的明星二世祖,能来做这个。
“好啊!”
可没想到,跟前的人一口答应下来。
师稼有点烦躁,第一次欺近了跟前的人,盯着桑束那双黑黝黝的又摄人的眼眸开口道:“桑小姐,你知道做义工需要做什么吗?不是你尝试了一下觉得太累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也不是让你一时兴起的打发时间的念头,如果你只是因为新奇的话,或者别的什么念头,我劝你最好早点离开这里。”
难得师稼这样沉着脸说话。
她知道现在不少明星在有了黑点后就喜欢用什么公益什么慈善来挽回名声,如今公益慈善这些,还真是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她不管那些用捐钱的艺人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但像是这样来疗养院做义工,亦或者是去山区支教这样的事情,她厌烦了作秀的人。
不能坚持只是为了博眼球和求名声的“善举”,没能落到实处,都是害了人。
“嗯,我知道,但是业务不熟系,所以我就先跟在你身边学一学?你看,你来之前我不是跟宋老师玩得挺好的吗?”桑束保证说。
从前她是不懂,但是上辈子,她就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看,也是看得差不多。
不过师稼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的确是抱着别的念头。
她想接近眼前的这个人而已。
在说这话的同时,桑束伸手搭上了跟前的人的肩头,一下将自己和师稼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甚至这样子,她们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香气。
“师医生,你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