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束点点头,表示她们知道了。
围着村子走了一圈后,三人带着物资走到村长家。
这时候村里到处挂着的喇叭播放了起来——
“分物资了!每家每户派人来村口领用!再通知一遍,分物资了……”
这工作不难做,桑束和师稼跟在小张身后,没多久,师稼和桑束就见到了小张口中的“黑子”。
是一看起来还很文静的庄稼汉,一脸老实憨厚,没什么攻击性。
小张特意叫了人,“黑子哥!今年这天气有些冷吧?这毛毯,有好几种花色,选选呗!”
站在黑子身边另一人探头道:“肯定不如你们城里的啊,我上次听黑子说,城里用的那才叫一个好。小张,你回头给你领导说说,你看你每次送上来也不容易,弄点好货?”
小张脸上的笑容差点直接僵住,不过好歹也是做了几年公益的人,对于这种要求,他认真点点头:“好的,狗蛋哥,我保准回头跟上级申请,看看能不能再多拉一点公益金到咱们这里来!”
对方对他这回答还算是比较满意,“这还差不多,你可要记住了啊!”
师稼冷眼看着这一切,她周末去做义工,在很大程度上跟小张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只不过她面对是一群即将死去的身体都开始变得腐朽的人们,而小张面对的还是一群青壮年的村民。可即便是这样,师稼也庆幸自己虽然面对的是一群病患,可这群病患身上却没半点恶臭,相反的,很多病患都很可爱,会在各种兴趣班上得到了老师奖励后,还会偷偷给她塞一颗糖,甚至是一朵小红花。那些垂垂迟暮的人,身上也都散发着良善的阳光的味道,而不像是眼前这群人,冷漠贪婪到令人心寒。
找了个借口,师稼和桑束回了房。
小张还在分发着物资,刚才开口说话的叫“狗蛋”的男人朝着师稼她们离开的地方看了好几眼,直到两道人影都消失在墙角处,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看着小张问:“你们新来的?”
小张:“……嗯。”
“看着就没怎么工作过的小姑娘,我说你们单位也应该让这些新人多历练历练,以后就让她们单独送东西上来,这哪能做事做了一半就没人影的?”对方眼里有些不怀好意。
小张心里已经不知道把这人骂了多少回,他将东西朝着对方手里一放,“人家姑娘身体不舒服,去休息又不耽误你领东西,你着急做什么?再说,才来工作也有个试用期,轮得到你来安排吗?”
狗蛋干笑两声,“那不知道你们城里人做事这么麻烦。”
小张闭嘴不说话,他是担心自己再多说一句就要忍不住被跟前的人点-爆,想动手打人。可一想到打人的后果,自己肯定是被眼前这一群黑压压的人按着爆锤……
桑束和师稼借口离开,转过头就朝着西边的那房子跑去。
这时间差不多村民都聚集在村口,她们一路过来也没遇见人。
黑子家那朱红色的铁门上果然也像是之前她们早上路过时看见的别家大门一样,上面挂着重重的铁锁。
桑束看了眼,指了指旁边的矮墙。
“没有梯子。”师稼说。
桑束微微一笑,她从小就是魔王头子,上树摸鸟蛋下河抓鱼的事情可没少干,像是眼前这种矮墙怎么可能难得到她?
后退几步,助跑,双手在墙面一撑,桑束整个人就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墙头。
整个过程,大约也就只有几秒钟,师稼就在一旁,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在舞台上还能跳着《丽人行》姿态优雅万分俘获了一众宅男心的女舞蹈家吗?
下一刻,师稼看见坐在墙头的人已经冲着她伸出手。
师稼:“……”
等她被桑束拉上去后,又低头看着院子里的情形,忍不住吓了一跳。
院子里面还有一条大黑狗,看着那皮毛的光亮程度,还有白森森的牙齿,师稼脸色一变。
她是医生,但不是兽医,对狗什么的最害怕不过。
师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身边的人已经先跳了下去。
那大黑狗猛然一下窜上来,师稼差点要吓得惊呼,但早上她是没见过桑束的“神勇”,现在桑束现场给她表现了什么叫“暴-力-执法”。
“眼见它狗仗人势,眼见它咬宾客,眼见它被击中,眼见它……晕倒了……”
这可能是对这一幕最好的描述。
等师稼回过神来时,已经看见桑束站在墙角下对着自己张开双臂。
“跳下来,不要怕,我接着你。”
师稼的心情着实有点复杂。
桑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就像是现在这样,她接着师稼,将人稳稳地放在了地上。回头时还一脸得意,好像是要求夸奖。
师稼指了指一旁晕倒的大狗,“没事吧?”
桑束扬着下巴:“当然!反正下次它见到我保准绕道走!”
师稼:“……”
这么得意的神情是怎么回事?难道跟狗打架打赢了还是这么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这一天天的,斗鸡又打狗的……
师稼昨天换了一双Ferra□□的黑色乐福平底鞋,比桑束矮了一点,她垫着脚伸手摸了摸身边人的脑袋,带着几分怜爱:“以后别这样了。”
桑束还沉浸在自己功绩被师稼瞧见的喜悦中,没看见师稼眼里的关爱,回道:“没事的!对我而言小菜一碟!”
师稼大感无语,揉着她头发的手不由用力了几分,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咬牙:“我是说,以后别像是一只猴子了……”
桑束:“……”
淦,竟然不是在表扬的?
默默收起了脸上的小得意,桑束:“哦,好哦。”
装乖,她也可以的!
院子里这么不小的动静,却始终没见到里面的人出来。
桑束和师稼相视一眼,然后轻手轻脚朝着房间里走去。
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桑束没办法,只能推开。
“请问,有人吗?”她开口问。
房间里有一股奶腥味,就在师稼拉着桑束让她先不要擅自进去时,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女子。
大约是常年没有见光的原因,看起来竟然比师稼都还要白,只是脸上并不是正常的白里透红,而是带着青白,看起来极为羸弱。
师稼见她好似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
“你还好吧?”她关切问,下意识伸手放在对方的额头上。
幸好没发烧。
对方疑惑看着她和桑束,眼中却没警惕,“你们是谁?”
师稼:“哦,我们是山下公益事业部门的人,今天过来给大家分发物资,顺便上来找一个人。”师稼见对方没什么抵触情绪,大约是同性的关系,让对方不反感,于是接着开口:“我们是来找一个叫李可可的姑娘的,因为前段时间有人给我们寻人启事发消息,说在这个村里见到了跟她很相似的人……”
师稼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就在她说出“李可可”三个字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握着的这只胳膊的主人颤抖了一下。
“……你们是谁?找她做什么?”对方声音变得急切了几分。
师稼看了桑束一眼,然后道:“是这样的,我们认识的一个阿姨就是她母亲,已经找了她很多年,所以……”
“母亲?”忽然就在这瞬间,师稼的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女子已经放声大哭起来,那瘦削的肩头看起来格外单薄。
“所以,你认识吗?”师稼看了看时间,她和桑束能在这里耽误的时间不多,等会儿这家的男主人回来可就麻烦了。
女子还在哭,而这时候房间里的角落里也传来了响亮的哭声。
这声音把师稼和桑束两人都吓了一跳。
回头时才发现是个婴孩。
难怪这家里有一股子奶腥味,师稼和桑束面面相觑。
女子跑过去,将孩子抱起来,看着这动作,已经很熟练,然后解开衣服开始喂奶,“不哭不哭了……”
这动作快得让师稼和桑束都没反应过来,桑束很快站在师稼跟前,伸手捂住了她眼睛。
但就算是桑束挡住师稼的视线,刚才女子脱衣服时她们看见的在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仍旧很清晰浮现在她脑海里。师稼哪里能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她忍不住伸手主动拽住了桑束的衣服。
桑束低头,看着那只小手,不由转过身,将座位上的人搂进怀中,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无言安抚。
对女人该不该穿内衣这种事情桑束不做评价,这是个人自由。但是这一声不吭对方就在自己跟师稼跟前脱衣服,她很怀疑对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等到女子把怀里的小孩情绪安抚下来,这才抱着孩子走到师稼跟前,模样看起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叫人看了只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心酸。
“我就是……李可可,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我没听到了,都快忘了我还有这个名字。”她说。
桑束和师稼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就在师稼准备将包里那张从医院复刻的照片拿出来在确认一下时,忽然听见大门口传来门锁和链条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