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仇便也努力握着,他不敢松开,唯恐松开自己便一无所有。
殷烈来的时候他感知到了,接着便听殷王问他,“孩子叫什么。”
“恪,恪守的恪。”他回。
殷王遂与殷烈道:“孩子日后叫殷恪,由孤与晋仇看管,你要是外面浪荡,便去。”
殷烈笑了,“什么殷恪,恪守的恪?真是难听,爹便要这般拘束着他?是又被晋仇蛊惑了吗,他将自己整成这副模样,你心疼他,肯定什么都听他的。”
一开始就知道晋仇不会死,可死前还愚弄世人,未免可笑。
殷烈抱着孩子,他是真的想当个好爹,完全不想把孩子给晋仇养。要是被晋仇教成满嘴礼乐的样子便不好了。
但他在笑的时候,晋仇已伸出手,抱住了那孩子。
殷烈一时不察,就被夺去了手中物。
再然后,他被赶了出来,怎么敲门里面都没反应。
“那是我儿子!该由我养!”他怒吼。
晋仇听不见,他只是伸手,碰到了那柔软的一切,很温暖,没有哭泣,浑身还透着奶香。
手开始颤抖,晋仇知道自己又骗了一次世人,不周山脉不在了,天下会成何种模样,这是否是他之错。他若真想教世人,世人便有得道的机会,他一次次欺骗,使众人迷失。
这世间没有天生的愚人,只有愚人的君与天。
他一次次被命压垮,在天地挣扎,不再反抗,一味屈从。
天命如何,他便如何,因他知自己反抗不得,对明知不可为之事他不敢尝试。
他是真愚人,世人尊他,便也愚昧。
修士能治好耳目,但他自愿戳破一切,再不闻不见不语。
他不能再想父母之事,不能再想天下。
他反抗不了,那便再深一层地麻痹自己。
“你愿意接受一个赤|裸裸的,不那么好的晋仇吗?”
“愿意。”殷王握住了晋仇的手,他们紧紧依偎着。
若有人共同承担,世间一切便可承受。
只这样的人太难寻,可即便无他人,还有自己,自己是永远可承担自己的。
只是一个人更累些。
混元想分裂另一个自己,他是孤独的懦夫,但他知道自己是可信的。
晋仇也有可信之人,他会一次又一次原谅自己的错误。
如此看来,他要比天都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再见
第68章 番外
四月初二,崇修仙人的生辰,也是忌日。
不周山脉塌的那天,谁都没有想起两者之间的关系。
因仙人从不在乎凡世中的种种,更勿论生辰这些了。只在他死后,晋地为他书写生平,才发现这惊奇的相似。
活像是天的笑话。
“这是早就想到仙人会以身救我等啊!”
“天道着实可尊又可怖。”
“是了解仙人,才如此。也是对修仙界仍存挽意,才未像毁了不周般毁了一切。”
“只可惜仙人了,平生为天下,从未有过私心。”
“是知他不会有私心,才让他做修仙界之主。也是因他不会有私心,才能以一人之死平息天对整个修仙界的怒火。可惜现在有些人,竟敢在仙人的忌日大肆歌舞,与女子做荒谬之事,委实不堪!”
众人俱在堂下,悼念崇修仙人。
可惜他们作为修士的耳力委实太强了些,再是专心,也为屋外的声响所扰。
“哈哈,你把腰再挺些,方才的样子好看,现在的太软了,不合我的胃口。”
“可你明明说我什么样子你都喜欢。”女子娇嗔一声。
“那是骗人的。”男子叹气,“我喜新厌旧的很,方才觉得你什么都好,现在却厌了,厌了便不会再纵容你的怠惰。更何况我方才也是骗人的,既然一开始便是假,现在直说出来,就是真烦了。你再不听话,就是自讨没趣,耽误我与其他姑娘的交好了。”这声音起初是柔的,越到后来越冷,还真是没耐心了。
“外面的是谁!这般不要脸!”堂中的人都站了起来。
有人摆摆手,“殷王之子殷烈,除了他,还有谁敢在仙人的忌日这般。”
“殷王不管他?仙人生前虽与殷王有种种过节,也不至于纵子在人死后侮辱吧!”
“嘿,这个不成器的,殷王早不管他了,听说他的儿子殷恪才是要做下一代殷王的人。”
“殷王年岁几何?一万岁?看样子还能活很久。如不是仙人为天下而死,如今也应好好在晋地活着,执掌修仙界吧。”
屋中有些静,崇修仙人死不过百年,却像是过了很久,修仙界暗流涌动,谁都知晓以往的平静彻底过去了。
“啊!你小些力嘛,真是坏!”外面传来一阵呜咽混着羞涩。
紧接着又是几句,“我难得来京地,你若不喜欢这样,便让其他人来了。”
“人家喜欢,可不许你去找其他人,喏。”肢体的触碰声传来。
街上似乎终于有人如堂中一般忍不住了。
“你这淫贼怎不去死!”
“竟敢在仙人忌日做出这般举动,料定是不想活了!道友们,都出来,为贫道做个证!今日便要手刃这不轨之人!”
“好!杀了他!”
“杀了他!为仙人解恨!”
“……”
殷王坐在册府望着下面种种,一言不发。
“有什么可看的吗?”晋仇同他传声。
今日来京地是为找殷烈,但四月初二,街上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殷王却偏要看,还制住了他放出神识一起看的举动。
“没什么可看的。”殷王道。
殷烈正在与众人打斗,他周围的女子见乱全跑了,没一个肯留下,只剩殷烈,一边言语讽刺众人,一边施着法。
面上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灵气却渐渐乱了。
他这些年不勤于修行,法力没弱,对灵气的控制却大不如前。
对付几人还好,街上的修士却跟打不完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耗也把他耗地没力气了。
“别在旁边观望了,爹,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死在这陋巷了!”
“什么陋巷!你竟敢骂我京地是陋巷!看你一副气虚的样,还真配不上我京地!”
“配不上?那你京地的女子就别粘着我。”殷烈原想着狠狠地骂回去,最后却收住了自己的话。
来这儿本来是气气晋仇,谁成想晋仇没什么反应,自己还陷进去了。
“恪,在吗?救救你爹我啊!”他直接冲册府的方向传声。
他爹跟晋仇都来了,殷恪照理应在帝丘镇守,但试一试总是没问题的,万一把儿子叫下来了呢。
殷王还是没动,晋仇却冲殷烈的地方传了声。
“恪不在。”
“我知道他不在,我爹呢?他怎么不出手,想看我死吗?”
“我可以出手。”晋仇道。
殷王虽不想让他看下面发生了什么,他却猜出了一二,如今听见殷烈的传声,不禁叹了口气。
殷烈近几年是越来越不像
“不用你救!”底下的殷烈回。
晋仇便真的未再管他。
“放他自己闹,不受些伤是不知道回来的。”殷王握住了晋仇的手,低声道。
晋仇也握住了殷王的手,他这些年看不见东西,便跟殷王很是亲近。握住殷王手后,又顺势轻轻地抱了他一下,抱完便不想殷烈刚才的话了。
半个时辰后,底下终是静了,殷烈拖着半残的身躯,爬上了册府。
血流在地上,他“嘭嘭”敲着门。
敲了几下未果后把门踹开了,可能是未想到门这么容易开,一个不稳,踉跄了下,险些跌到地上。
进来也不说话,瞅见屋中白茫茫一片,中心有泉,便过去,就着手捧了几口水喝,也不管这水中有没有脏东西。
“整天这样,你们两个不在一起是不是就浑身别扭,当着我的面也要这般亲近。”他喃喃一声。
殷王皱着眉,手中继续把玩着晋仇的发丝,像是不愿放下。
晋仇却是起身,站到了殷烈面前。
“我同你爹要去远游了,再有一月,殷地便是你的,这次来是带你回去。”
殷烈从地上猛地惊起,“殷地是我的?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能做殷王吗?修仙界都传,我爹要直接跨过我,把殷王之位给恪。我觉得他们说得很有理,我怎么配当殷王,恪才应该做殷王!”
“你做完,殷恪才可做。”殷王低沉的声音传来,像是不打算谈论此事。
他说什么便该是什么,底下人没资格反对他。
殷烈沉着脸,他不敢反对他爹,真是见鬼了,他这几年隐隐猜出了他爹的意图,怕他爹跟晋仇独自外出被晋仇算计,便在这些年做尽了荒唐之事,想是到时候就算他爹不做殷王,也会直接把位置交给比他正经许多的殷恪,到时候他就有时间尾随他爹跟晋仇了。
有他在,他爹不会上晋仇的当。
可他都特意找了批矫揉造作的女人在他爹面前演戏了,他爹却还是要将殷王之位给他。
天下哪有这样的理。
“你怂恿我爹的?你觉得我当得了殷王?你不能为了你自己,把整个殷地交到我这种人的手中吧!”不敢质问自家爹,便冲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