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冷寒泽接过殷烈手中的松子,吃了一颗。
混元躺在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镜中的场景,不时说几句话,“冷寒泽比我想的笨。”
晋仇看着冷寒泽,他正掰着松子,殷烈在松塔上破开一道道口子,掏出松子就扔给冷寒泽,叫冷寒泽剥出果肉来,他一半冷寒泽一半,两个人分着吃。
云阶上一日都难见一人,他们两个坐着,倒是其乐融融。
晋仇垂眸,混元跟他讲过冷寒泽,说冷寒泽是个异数。
生在天地间的异数,按常理推断就是来给混元找麻烦的,这种异数出现的机会不会,只有在天地不稳时才可产生,混元活那么久,也才见了三个。
上次发生是因他想强行造出另一个自己,天地开裂,神魔皆反,混元灭世,才消除一切。
混元笑,“以前我觉得危险,上两个异数也的确把我害地很惨。但冷寒泽有点不同,他对我没什么兴趣,我试探过,也改过他的命,我改命的本领很厉害。”
他冲晋仇笑得就像个在讨糖吃的孩子,晋仇却不爱看他。
冷寒泽或许的确不同,但生在天地中,便该明白天是不可违背的。
人若违天,下场便如殷王一般。混元对殷王或还有心软的时候,对他却不会,他不想对自己的猜测进行尝试,所以天要求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杀再多人只要不是他所在意的,他便不用放在心里。
“晋家的童子皆是从晋地各处悉心选出的,他们从小便被教导听我的话,我观察他们百年、千年才可付出些许信任,再将他们派回原地。可如此,我命他们做丧尽天良之事时仍心中提防,时常用水镜监视之。而你认识我不过百年,却将天下交与我,自己独自去分裂神魂,千年不问世事,你何处来的信心?”这信心是晋仇所没有的。
混元从塌中站起,抹去水镜,“我是天,当然知道你会做我命你做的事,你幼时起便很少反抗,贯会麻痹自己,且无贪心。殷烈自认为懂你,觉得一切都是你的私心导致的,你的确有私心,但你的私心不在权利上。”
殷烈正在水镜中和冷寒泽闲聊,混元抹去了那一块,带晋仇出屋门。
屋外是极高的松树,往上万丈,便是云阶,殷烈的所在。
“去跟殷烈聊聊吗?”混元抬头看天。
晋仇摇头,“没什么可聊的,我与他并不是太亲近。”
“不亲近就更要聊了,难得你们父子团聚,你哪怕什么都不说,呆在他身边也行。”
“混元,有必要吗?魏激浊出现的那一刻,他对我的猜疑便愈重了。”如果先前只是猜测,是殷烈的无端妄想,那日魏激浊出现,抛给殷烈的眼神与怪异的行为,同他只身前来,迟迟不杀自己的举动,便足可给殷烈证据了。
“你可以说是魏激浊故意挑拨你与殷烈的父子关系,是魏激浊没安好心。”
“我的确相信魏激浊没安好心,可你挑着我与殷烈去的时机,让楚子开迎神碑又是为何?”
“什
晋仇不再言语,他学着混元的动作望天,微微叹了一口气,原先他是想让殷烈多陪自己几年的,但现在他觉得殷烈很厌恶自己。
“你走吧,我去看殷烈。”
他说出对混元的最后一句话,身影消失在原地。
“别忘了你现在没有法力啊。”混元喃喃一声,他明白自己造的孽不少,不光要自己造,还要晋仇跟着他一起做恶事,不过晋仇做完恶事,肯定转瞬便忘了,心中没有愧疚的人,真是连恶人都不如,只是晋仇也不是恶人。
殷烈看见晋仇的时候,正好吃完一整个松塔,爬在松针上,思索着下次要对哪个松塔动手。
晋仇来了,也不说话,但晋仇不说,不代表他不会跟晋仇说。
“从下面走上来的?还是几月没见,你法力恢复了点,能上云阶了?”
“我爹跟你说别的了吗?我在晋家用水镜联系他,都联系不上,也不知是他不想见我,还是被晋家的结界隔住了。”
“天下的事就是你做的吧,魏激浊是本身就被你下命令了,还是不知你是假失势,妄想夺取天下?他看着可有野心,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你都别信他,万一他反咬一口,你这样的,就要完了。天下能被你骗的,也就我爹了。我听说怀孕会让人变得不清醒,你骗我爹给你怀孩子,不光是为他在这过程中失去法力,更是因为他在这时期会变傻吧。我要是他,平日再宠你,知道自己跟你独处还要没法力了,也要把你法力给封上,干脆一起没法力得了,省的你害人。”
晋仇听着殷烈的话,他本都不想回,听到殷王时,却道:“他不会,封两个人的法力,如出事,天下便是他人的了。留着我的法力,就算我心怀不轨,天下还是在我们两人中的一个手上。他从来不介意跟我分享天下,但我介意。”
殷烈眼角微撇,“你竟然真的敢这么说。”
晋仇的青衣混在松树中,“我一直敢承认,我第一次见他,连头都不被允许抬起,等我真见他的脸,便开始自惭形秽。他厌恶
“你对家人都没心,就算我爹不杀你全家,你也不会对他有心,到时候,连跟他虚以委蛇都不肯做了。”
晋仇静默,他想着跟殷王的过往,平心而论,他跟殷王在一起时很开心,同修炼一样的开心,能让人做很久很久,比恪守家规要好得多。
“他们说你杀了我爹,只是因我殷地毕竟为天所容,遭天所救,我爹才又活一次。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杀我爹吗?”殷烈掰下一颗松塔。
晋仇凝视殷烈的脸,明明是与殷王相差无几的脸,却不能给他任何熟悉的味道,殷王疑天,殷烈信天的原因他明白了些许,“你爹的确是为天所救,他死不到一个时辰便被天救活了,但天是有所图。”
“我没问你天如何,我只想知道你还会不会杀我爹。”殷烈声音极低。
他与殷王一样,声音故意放低时往往意味着威胁。
“你爹杀我全家,当然要以命换命,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他。天救活他,不代表他未死过,算是第二次活,此次的命与我无关,现在的我不会再杀他。”晋仇说地很平静,心却不正常地跳了一下。
他想起殷王的死,他亲手用锥子扎进他体内,殷王在跟他说话,但嗓子哑了,他听不清,也不愿看殷王的口型。殷王是在告诉他,他们有个孩子,孩子不是假的,赵射川跟魏激浊骗了自己,把那个死孩子藏起来了,如果他愿意,能不能把孩子跟他葬在一起。
他什么都听不见,只顾着对伤痕累累的殷王动手。如殷王后来未活,他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真的有孩子,孩子从始至终都不是假的,一切都是他的自欺欺人。
他跟殷王,是没有理由再在一起的。
这结果他早就认为理所当然,却还是心中闷闷的。
“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殷烈拔高嗓音。
晋仇喘了口气,他一开始看残肢血河时,也需要喘口气,后来便不用了,这次他相信也一样,同殷烈说完,便是说完了,他自己一个人时,除了修炼的法门,再不想其他。
“你资质不如你爹,一定要勤于修炼,未来在晋家这几年,你爹不在身边,没人看管你。你虽不爱听我的话,却要知道,修炼是为自己好,切不可荒废。”
殷烈用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晋仇,“你为何总是跟我提修炼,你除了这个便不想其他吗?你对其他人也只说这些?对我爹也只说这些。”
“你爹很愿意和我交谈修炼的事。”
“呵。”殷烈笑了,仿佛晋仇真是无聊透顶,他拉起一旁的冷寒泽。
“走,我带你出去看看,你得记住,这世间比修炼有趣的事多的多,如果有人只知道修炼,就不用跟他过了。”
殷烈将摘下的松塔放平,命冷寒泽站在上面,他也晃悠悠地站在上面。
松塔上凹凸不平,待两人站稳,殷烈用法力使松塔飞起,御着松塔便飞驰在天地间了。
“哈哈,你快乐吗?”他问冷寒泽。
冷寒泽说了什么,晋仇没听见,他看着殷烈消失在自己面前。
第45章 信与不信(三)
晋仇这些年隐于晋家不问世事,就像之前无数个岁月,他闭关修行,只凭天下自己去前行。
对晋家弟子,他的说法是自己要清修以恢复法力,但他的法力早就恢复了,现在闭关,也只是他喜欢闭关,而身处乱世,他不想参与的借口。
当崇修仙人时,他被世人歌颂,心中并无欢喜。从上面跌下分毫,被人辱骂憎恶,他也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他一向麻木,现在只是恢复原样而已。
“你是一直不打算出来吗?不陪陪我?把我留在晋家,你自己反而不动了。现在晋家结界外全是人,我出不去,别人进不来,你视若无睹。”殷烈经常冲晋仇言语。
燮宫灵气虽旺,却不如山洞幽静,晋仇早早搬出,留着晋家人在外干着急。
“我做饭了,你别一直辟谷啊。”殷烈碗中的饭香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