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另一棵树下,也挖出了一坛梨花酿,他们一人抱着一坛酒,倚树席地而坐,江离舟抬头,眯着眼看透过层层的白色小花印过来的细碎阳光,懒洋洋地开口:“这梨花树,你到底种了几里地?”
林清和轻轻笑了一声:“我不知道几里,但是我知道有多少棵——到今年,一共三百一十八棵。”
江离舟喝了一口酒,轻轻地咂摸了一下嘴,顺口接话:“所以,这里不会刚好有三百一十八坛梨花酿吧。”
林清和:“答对了。”
江离舟开玩笑道:“不争不抢,一棵树一坛酒?”
林清和侧头看他:“一年种一棵树,酿一坛酒——啊,也不全是,刚开始那几年,怎么都种不活,我摸索了大概……嗯五六年吧,才活了一棵,所以前面那几棵树是后来补的。”
江离舟:“看不出来山君这么擅长学习——那酿酒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林清和又笑了笑:“这就久远了——一千多年前就会了。”
他这话里似乎藏着很多种感情,江离舟听在耳朵里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心酸,就随口接话:“天资惊人啊山君大人。”
林清和轻笑了一声:“也是别人教我的,可惜,他没我酿的好,也不知道他是真酿不好,还是因为想喝现成的,才装作酿不好的样子,等——”他顿了顿,看了江离舟一眼,又接着说:“等有机会,我问问他。”
江离舟仰头喝掉最后一口酒,然后抱着酒坛站起身说:“今天多谢了。”
林清和坐着没动,仰头看他,笑道:“哦?谢我什么?”
江离舟侧头笑了一声,故意用非常不耐烦的声音笑着说:“谢谢你的酒,也谢谢你陪我去琉璃镇——虽然是你自己要跟去的。”
林清和也少见的没还嘴,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江离舟头一次不作他想的就凑了过去,听见他神秘兮兮地说:“再告诉小道长一个秘密好不好。”
江离舟一脸疑惑地抬眼看他:“什么?”
林清和弯起嘴角笑了笑:“太阳快落山了,给你看一个能心情好点的东西。”
江离舟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刚刚林清和呆过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只毛绒绒的一小团,江离舟愣了半天,不敢置信的把它提溜了起来,打量了半天,一脸嫌弃地开口:“这家伙竟然是你变的——你觉得我现在心情会很好吗?”
林清和看起来非常敬业,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的承受着江离舟浑身散发的嫌弃气息。
随着视力的消退,江离舟的瞎讲究似乎就放了下来,老老实实地抱着小肉团子贴着梨树坐下了。纯粹的黑暗有时候让人焦灼,有时候却让人莫名沉静。
江离舟发了一会呆,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不是,您何必呢,怪好笑的,您不嫌丢人吗?”
他说着说着就停住了,福至心灵地脱口而出:“我是不是早就见过你?”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忘掉了什么本该刻在骨血里的东西,这个想法的出现让他瞬间坐立难安起来,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在瞎想什么,另一方面又坚定不移地觉得一定有这么回事儿。
怀里的肉团子在尽心尽力地扮演宠物这一角色,动都没有动一下。
江离舟这一次没有在黑夜里感到烦躁不安——以往的数年,虽然眼盲早就不会影响他的生活,但黑暗总让他如坐针毡,所有的劣根性都会在看不见边际的黑色中静默萌芽,他在这其中所忍耐的,其实远比别人看见的多。比如,如万蚁噬心般的心悸总是如约而至,勾起那些血腥的**悄无声息地抬起头,一年强过一年。
他一方面安慰自己这是心理作用,一方面又为这样的自己感觉到害怕与厌恶,一边强迫自己捱过漫漫长夜,一边琢磨着除掉自己心里头的杀念,时间久了,这种排斥感竟然变淡了许多,也让他更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控制住了那些**,还是已经被同化了。
在长安的那段时间,似乎也是抱着这东西,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他想,前两天也是因为他在旁边的缘故吗?江离舟突然开始猜想,这山君难道是什么草药变的?
就这么待了一夜,他似乎做了一场梦,梦见漫天星河,还有一轮皓然明月出尘悬于中天,他听见有人说:“星星也好,月亮也好,都可以看见的。”
不知道梦里的星河涤换了几轮,睁开眼又是灿烂艳阳天。
“醒了?”林清和微微俯身,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今天恐怕小道长又有的忙了——喏,刚刚明烛山飞来的传音鸟,给。”
江离舟连忙起身接过来,却只听到简短的四个字:“哗变,速归。”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真是没一天安生日子好过的。”转过身向林清和抱了抱拳,“感谢招待,我先走一步了。”说完人影一闪,御剑离开了。
林清和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随意地拂了拂袖子,自语道:“确实是没有一天安生的——也是时候见见佛门的人了。”
※※※※※※※※※※※※※※※※※※※※
林清和:是时候安排我们谈恋爱了!
第11章 和尚
张宁修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剑宗与佛门一直没人过问本来就不太正常,千年前三大派与四御中唯一还在的勾陈帝君,以及九黎一族,都签订了契约,默泉的任何动静都关乎三大派的生死存亡,即使张宁修出自道门,其他两派就算懒得插手也不该这么无声无息。
佛门一直以来还算是清心寡欲,几乎不会参与任何江湖纷争,但是剑宗一派不同,新上任的宗主萧元青简直是哪里有故事哪里就有他,成天自己好奇就算了,甚至前一段时间还专门请了江湖上的各色说书先生来琪琳山讲故事听,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几位长老几乎要把他从宗主之位上打下来,却又不知怎的平息了,说书人也散了,那位不走寻常路的宗主最近似乎也老实了很多。
江离舟在赶回去的路上反反复复琢磨“哗变”两字的意思,他想:“肯定不是我们神霄派哗变,哗也是比着撂挑子。”
在临近山门时还没看见什么异常,进了大殿见门内的人几乎都到齐了,整齐肃穆地分立两旁,明儒长老坐在左侧的椅子上——三位长老只来了他一个。
江离舟上前见了礼,明儒摆摆手让他退下后,又扫视了一圈,缓缓开口:“今日人应该都到齐了,这些年三大派一直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是前一段时间佛门的苦木大师圆寂,现任住持空青事儿得很,要举办一个摘星大典,各派都要参加,开始的时间就定在重阳节——离舟,”他拿出一卷竹简,示意江离舟来拿,说,“相关事宜都在这儿了,到时候听你们师兄安排。”
明儒说完就走,快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又转身:“离舟,跟我过来一下。”
江离舟跟着明儒进了屋,他才说:“这次的大典目的不单纯,我们不方便出面,你看着点师弟们,”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半晌才说,“这也是个术法大赛,你们尽量别太出风头,东道主是佛门,地点也在他们的地界上,万一出点什么事儿,远水不解近火。懂吗?”
师叔的话他当然懂,但是丝毫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拱手问道:“离舟明白,但是我们为何要如此忌惮佛门,师叔既然知道大典有诈,那为何还要参加?”
明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卓然出尘的一张脸也带上了难色,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三大派的关系早就不似表面上的和谐了,佛门内乱了好几年,还有苦木大师,我前一阵子还和他喝过茶——维持三大派平衡的那根弦就要断了。至于佛门,当然不是怕他们,真正要担心的,除了临云山背后的那口默泉,还有西方蠢蠢欲动的魔族众妖魔,一旦三大派分崩离析,这人间尘世就再没有安宁之日了。”
明儒的话说的并不十分清楚,但是江离舟也大概能明白,佛门估计就是在拿天下安危来说事,借此逼迫道门和剑宗配合他们的什么大典盛会,至于这个大典的目的,看那位野心勃勃的现任住持也差不多能猜到,大概是不满意佛门这些年的无声无息,想给其他两派看看他们佛门的大排场吧。
明儒说不要出风头大概也是想满足那个现世宝的心愿,好让他们消停一段时间,另一方面估计也是担心被人暗地里使绊子。
空青这人江离舟也听说过,佛门内斗的这两年也不是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空青的名号也算是响当当了。此人在佛法上的天赋自然不必多说,小少年们也不关心,他们听说的,是空青十九岁便以一人之力降伏了困扰西南海边渔户的妖蛟,现如今刚刚踏进而立之年,就已经接管了佛门。这个和尚自小就在外游历,十九岁一战成名,二十一岁入佛堂听法,两三年光景就能与大禅师相对论禅,委实不是一般人。
心思也必定不一般。
江离舟返回大殿的路上把明儒交给他的竹简展开看了两眼,突然发现竟然有一条是禁止携带法器,理由竟然是摘星大殿是术法比试,佛门喜静,法器的杀孽太重,会扰佛门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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