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倒吸一口气,顾不上思考,跳下床拎起床单就往洗手间冲。
然后返回来,把被子抖开,盖在床上。
“宝宝?”王女士推开一道门缝,只见床上平平坦坦,洗手间门关着,里面传来水声。
“自己起来了呀。”王女士笑眯眯地重新关上了门。
元白仰着脖子冲澡,昨夜没洗澡睡了一夜,身上难受死了。
再加上……
他瞥了眼静静躺在桶里,显得很无辜的床单。
纯白底色的床单中间,赫然有一块糟糕的湿痕。
元白闭上眼睛,低头冲掉头发上的泡沫,百思不得其解。
昨晚他到底梦到了什么?明明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有干掉的泪痕,应该是个噩梦才对,怎么会这样……
“宝宝,车来了。”
元白没精打采地坐在桌边吃早饭,王女士小心翼翼凑近给他添了点牛奶。
“你感觉怎么样?”王女士询问。
元白一惊,不敢抬眼,含糊其辞:“什么怎么样?”
应该没有看见床单吧,他给丢进洗衣机里了,这会儿该在烘干了……等会拿出来原样铺好,肯定没问题,不会被发现的!
“就是感觉身体怎么样。”王女士道,“休息好了没?昨天晚上就那么回来,真是把我吓一跳。”
元白咬了咬勺子,下意识问:“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王女士“嗨”了一声:“当然是小曜送你回来的,那孩子对你真是没得说,你呀,不能老这么没心没肺理所当然的,也要道谢知道么?”
元白怔了下,他对昨天拍完戏后发生的事印象很模糊,最后的记忆好像是大家坐在一起吃小龙虾来着……
难道那时候他就睡着了吗?陆曜把他送回来了?
王女士起身去厨房,从窗口看了眼,道:“哎呀,小曜在底下呢。”
“诶?”
元白放下勺子飞快跑过去,推开窗户,底下陆曜正抬头往上看,两人视线对了一下,陆曜朝他招招手。
“我就下去。”时间太早,邻居还在睡,元白用口型对陆曜说。
陆曜却让他把早饭吃了再下来。
元白咬着片面包,背了个小包几步蹬下楼。
出了楼道,早间清凉的晨风拂面,阳光已经很明亮了,附近没什么人,只有小花园里几个老人在晨练。
陆曜站在车前,长身玉立,穿了身舒适的运动装,两手闲闲插在兜里,就那么站在那等他。
元白早上起来洗了澡,刚刚几步跑得急,冰白的脸颊染上一层珍珠红,站在陆曜面前时嘴边还沾着面包屑。
他兀自不知,只看着陆曜,眼睛亮晶晶问:“你吃早饭没呀。”
陆曜看着他,点点头:“吃过了。”
元白想到他妈的话,“要好好道谢啊”。
但是,明明是应该的,为什么有点说不出口。
少年别别扭扭,欲言又止,神情乱糟糟地看着他。
陆曜愣了下:“怎么了?”
“……没事,就是昨天晚上。”元白发现自己看着陆曜就说不出来谢谢,只得把脸偏向一边,深沉地注视着正在晨练,并朝他看过来的老大爷。
“昨天晚上送我回来,谢谢你了。”
元白忍着那种奇异的违和感,一字一顿地说。
陆曜顿住,垂眸若有所思。
晨练的大爷看见他,又看见那辆车,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嗯?元白顺着大爷的目光看向那辆车。
呃……一辆……带床的车?
司机坐在驾驶座,降了一半车窗,朝他点头致意。
“李师傅!”元白脱口而出,跟很久没见面的这位司机师傅打了招呼,又一怔,“陆曜,怎么是你家车啊,公司的车呢?”
他抬头,却正逢陆曜抬手,在他脸侧顿住,指节屈起,蹭了蹭唇边。
陆曜低着头,注视着那点碎屑在摩擦中落下,漫不经心道:“公司车太挤,不舒服。”
太挤?那之前怎么没见你抗议。
元白心里在腹诽,上了车身体却很诚实,摸了摸柔软的靠垫就自觉躺平了,眼睛向上看着坐在一旁屈腿看报纸的陆曜,突然笑出了声。
陆曜从报纸上方露出一双桃花眼,一脸愿闻其详。
“陆曜你这样太像财阀了。”元白双手交叉搁在脑后,打量他道,“穿着运动装,早上起来晨跑,身后跟着一辆车,跑累了就上车喝水休息,看看晨间财经报道什么的。”
陆曜:“……”
他默默放下报纸。
车开得很平稳,元白眯了眯眼睛,很快又困了。
“陆曜……”他半睁着眼,“我睡一会儿啊……”
“睡吧。”陆曜把车窗关上。
“你也睡会……”元白道,“路可长着呢。”
陆曜想了想,依言也合衣躺下,只是并未睁眼,只是屏息望着眼前闭着眼睛的人。
呼吸均匀,面色鲜活,眼下一点淡淡的阴影。
还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他看了一会小少年乖乖睡觉的模样,低声道:“我才不老。”
却没想元白迷迷糊糊听见了,眼睛睁开一线,带着浓浓睡意下意识哄道:“嗯嗯,陆曜是小孩子。”
陆曜这下不敢说话了,也闭上眼睛歇了会,才又睁开,拉远一点距离,重新坐起来。
“你才是小孩子。”alpha以口型无声反驳。
*
“卡!”
已经进行到了校霸他爹被校草他爹气到,发誓陆曜下次不考到年级前一百就要把他送出国的剧情了。
校霸没把这个威胁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在学校里行侠仗义平定一方安稳,并且由于校草先欺负人他替小弟出头才打的人这件事,名声好了许多。
重新行走在阳光下的校霸十分愉快,觉得没事逃课,上天台吹吹小风晒晒太阳教训教训小混混的日子非常快乐,别提还身边有个软乎乎很好搓圆捏扁任他欺负的小弟了。
校草很快出院了,然而脸上留下了一道疤,这次是真把校霸当仇人,处处针对,只是吸取了教训不再使阴招。
传统剧情应该是校霸在老爸的胁迫下不得不学习,然后在老师的建议下和校草互帮互助,然后某次留堂后,校草突然分化成了omega……
不过,现在的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事实上,校霸根本不把校草的挑衅放在眼里,甚至他一点不在乎“出国”这个威胁。
唯一让他感到困扰的,是自己的小弟最近很奇怪。
心情好像不大好,没事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有两次还被撞到在偷偷掉眼泪。
……这可就奇怪了。
导演看了看剧本,突然振奋,轻咳一声。
这不就进行到他最擅长的狗血对手戏了吗这不就。
导演可是拍狗血小言网剧出身的,深谙观众心理,懂得什么部分要精拍细拍揉碎了拍。
“这个逼问的部分一定要演出精髓。”导演再三叮嘱。
“台词我都背会了。”元白充满信心的点头。
“台词是次要的。”导演语重心长,“最关键的是,你要感受到那种强烈的依赖,你现在所有的心情和反应都来自于这种依赖,明白了么?好好揣摩。”
元白想了一下,点头。
导演又转向陆曜:“这一段你的重点,在于由于对方的反应,逐渐变化的心情。从无所谓到焦躁到恍然再到产生新的决定,那种因为一个人而产生新目标的转变,明白么?”
陆曜颔首。
导演吸了口气,一挥手:“来一条!”
学校。
陆曜找了一圈没找到元白人,问了很多人都说没看见,心里莫名一股烦躁。他以前从来是独行侠,连家都懒得回,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不见了而感到不安。
那家伙那么弱,不会又受欺负了吧?
最后他在闭馆后的体育馆,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手上缠着纱布,戴着拳套,一下一下打着沙袋,浑身是汗,手臂都在抖。
他从后面把人拖开,却挨了条件反射的一手肘。这点力量对alpha来说不痛不痒,却让他皱起眉头——元白以前是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的。
小弟回过头,看见是他,一下子卸了力道,不仅不反抗,还慌了神问有没有打痛他。
“好痛……”陆曜表情痛苦道,“你下手太重了!”
元白抿着唇把他袖子拉上去,捏着手臂问他:“是这里痛吗?”
陆曜摇摇头。
小弟又轻轻捏了另一个位置:“这里?”
陆曜摇头,看着对方急红了的眼眶,叹了口气。
“骗你的,你这点力气能把我打痛?开什么玩笑。”
元白愣了,看着他嗫嚅着嘴唇,半晌道:“你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高清镜头下,因为高强度运动而摘下眼镜的少年眼睛飞快蓄起了水,雾蒙蒙一片,尖尖的下颌绷紧了,漂亮而倔强。
导演捏紧拳头紧盯屏幕,内心狂喊yes。
“所以。”陆曜意有所指问他,“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元白摇头:“我很好。”
“不肯说?”
“是真的没事……”
然而手腕一痛,猛地被人抓起来按在墙上,下巴也被手指恶意用力地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