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龄男生的话语里有着似有若无的恶意，元白一开始并没有听出来,只是有些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
“是我们拍戏的时候。”他顿了顿,听见岑秦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
“想不到你一个alpha，还蛮享受omega的待遇的。”岑秦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目光划过元白敞开的宽大外套里窄窄的腰线,嘿嘿地笑，“不过也难怪……”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蛇缠绕过元白的颈项，元白冷冷盯着岑秦吐出“娘”字口型的嘴，又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想打人的冲动。
十六岁半的小少年其实很容易被激怒，他冷冷看着对方，漂亮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汪深潭，拳头紧紧捏起来，又松开，又捏起来，又松开。
岑秦挑衅地打量着他，谅他是不敢动手的。偶像呢。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座位上不动？”
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让临时班长带着学生排队出去，一会去游校园，远远一看，靠窗还有两个男生在座位上说着话，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就来。”岑秦懒懒的喊了一声应答着，看元白一眼，嗤了声，起身要往外走。
元白低下头，从上往下看，仿佛在委屈伤心，又不敢说。
然后。
“砰——”
“嗷~！”
一声巨响，一声惨呼。
十来个还没走出教室的学生集体回望，只见一个大个子狠狠扑街脸砸在地上，正努力想爬起来，结果一脚踩中地上一滩水，再度扑街。
岑秦爬起来的时候，浅色的制服全湿了，整个人包括脸都脏兮兮的，下巴还蹭破皮了。他捂着膝盖扶着讲台，指着元白的手气得直抖。
“你小子玩阴的你！”
这阵热闹让还在教室里的学生不走了，教室外面的纷纷往回探头，所有人都目睹了岑秦气急败坏指责元白绊他一跤。
班主任走过来，不悦道：“做什么？”
啧，开学第一天就想打架？现在的男孩子这么沉不住气么。
元白慢慢站起来，不动声色道：“岑秦同学刚才摔了一跤。”
岑秦气极：“是你伸脚我才摔的！看你自己鞋上！”
元白低下头，看见自己崭新的小白鞋上一个清晰的灰脚印，十分心疼，更生这个人的气了。
“老师，岑秦同学好奇怪，他踩了我的脚，却说是我伸脚让他摔跤。”元白认真道，声调充满不解，“我和他刚刚认识，为什么要绊他？”
这摸不着头脑的冲突让老师和围观同学都很不解，一些刚认识的学生之间互相交换着信息，顺便向外面好奇的同学传话。
班主任瞟了眼元白的鞋面，又看了看压抑着怒气的岑秦，沉住气问：“刚刚你们在聊什么？”
“刚才我……”岑秦刚要说，又卡了壳，张嘴闭嘴几次愣是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要他说自己刚刚在嘲笑这家伙小白脸娘娘腔？
如是这般反复沉默片刻，众人均觉得岑秦在碰瓷。
有人直接说：“这跟元白没关系吧，你自己摔跤不要赖人啊。”
“就是，元白根本没理由针对你。”
“过分了吧……”
元白抿嘴，闭麦。
眼睛微微向下，是潮湿的狗狗眼，显出几分委屈。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拍戏，他的演技是有一定的进步。
班主任看着岑秦气得发白的脸，下巴上的血痕，问道：“岑秦同学，你能自己去医务室吗。”
显然是不相信他了。
岑秦阴着脸，看看元白又看看其他人，最终暗暗诅咒一声，伸脚本想踢一脚讲台泄愤，一动膝盖却又传来一阵酸痛，无法控制地飙出了痛苦的泪花。
元白动了动嘴，忽然笑了一下：“老师，我看要不我送他去医务室吧。反正我对学校熟，不用去游校园也没关系。”
班主任赞许地点了点头：“元白，岑同学错怪你你还愿意帮助他，做得很好。”
元白不好意思地微笑了一下，走过去，在岑秦想打人的目光中小心地扶住他胳膊，诚恳道：“走吧。”
围观群众：“我草，这也行。”
“不行不行啊，元白白你的小肩膀会被这个人压垮的！”
“呜呜呜我不想看你扶这个人啦，但是以德报怨真的好优秀哦。”
岑秦一把想推开他，结果却没甩开，对方的手比他想象中似乎有力量得多，钳子似的抬着他的手肘朝前推。
“去吧。”元白的声音染上一丝冷，竟然有些像另一个人的语气，“你现在不去的话，等一下就更走不了路了。是想让我公主抱你吗？”
他那声音是调侃的，也是冷的，还特意提得很高。
周遭的同学全听见了，发出一阵哄笑。
岑秦：……
这家伙在报复，绝对是在报复自己说他“娘娘腔”，绝对。
但是为什么这个小矮个力气也这么大？
……艹，他是个alpha。
岑秦不自主地跟着动了步子，动摇了。
元白几乎是“挟制”着岑秦在往前走，一路领着一瘸一拐的人熟门熟路朝医务室的方向走，路上引起了许多人行注目礼。
他并不知道的是，刚刚自己随口一句反讽，已经飞上了校园头条，甚至又被看到的人发到了微博上，那个话题最后还特么上了热搜。
*
元白送岑秦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陆曜正和队友们从校史馆出来。
陆曜还耐心地问：“你们真的不用再逛一下吗？”
“不必了。”祝明羽、谌嘉禾、Alan、曲晓星异口同声地道。
要不是盛情难却，他们连这个门都不会迈进去。
Alan刚要迈下台阶，突然顿了一下：“啊，那不是元白吗？”
陆曜顿住脚步，注视着不远处熟悉的身影搀扶着一个高个子男生朝医务室走，那个人有些一瘸一拐，看起来是伤了。
“诶……队长你要去吗？”
陆曜头也不回道：“我过去看看，你们在这等一下。”
剩下四人只得停在校史馆门口。一路跟着元白的那些学生看清了他们，又是一阵尖叫。
岑秦在众目睽睽之下，忍气吞声地被比自己矮不少的元白往医务室搀，虽然认识到对方是alpha这个事实，心里已经怂了，但还是憋了一股气。
那股气在他坐在医务室的床上，等着提前去吃午饭的校医回来给他包扎的时候，就想着要撒出来了。
反正他摔这一跤是元白的锅，他不承认，心里也该有数。
元白把人送到就算仁至义尽，拍拍手打算去找陆曜他们吃饭，走到门口却听见岑秦又喊他。
“喂。”岑秦毫不客气道，“走不了路，给我倒杯水。”
元白回转身，抿唇笑了一下。
“我不。”他说。
那声音是淡的，他只想尽可能让这个人跳脚罢了，感受一下自己被嘲讽时候的怒意。
只是笑意虽未到达眼底，笑容却仍是好看的，像一片形状完美的茶叶打着旋绽放在水杯底，旋转，起落。
岑秦愣了一下，本来想说的话竟然忘记了。
他卡壳一瞬，门就被再次推开，一个人站在门口，个子很高，微微低头躲开校医室过低的门框，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个人面前。
元白“咦”了一声，声音染上一丝惊奇：“你怎么在这！”
陆曜淡淡道：“刚刚看到你进来。”
他瞟了眼坐在床上，从他进来开始就盯着他的陌生男生，随口问：“你同学？”
“对。”元白语气带着遗憾，“他摔了一跤，我对学校最熟，就送他过来了。”
岑秦手掌按在床沿，用力到有些发白。
这个人……陆曜。
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看一个物件，看一件非生命体一样，没有丝毫温度。
没有任何威胁，岑秦压在床沿的手，哆嗦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陆曜是谁，也知道关于他的传说，只是他从未相信。
现在的人间哪会有……那样的存在呢？
然而今天只消看这么一眼，就知道传说并没有错。
陆曜扫过岑秦磨破的下巴，眼睛落到元白鞋面那个灰色脚印上。
元白顺着他目光低下头。
“我同学摔跤的时候不小心踩到的。”元白耸耸肩，“虽然他摔伤了也很惨，但我还是打算让他赔我一双。多可惜啊，新的呢。”
岑秦气道：“你——”
陆曜的声音打断了他：“我给你买。”
“哦。”元白还想说下去，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嗯？”
“无关的人，教训一下就够了，不必有太多牵扯。”
陆曜扯扯唇，从桌上随手抽了张纸巾，很自然地蹲下，将纸巾覆在元白脏了的右边鞋尖上，动作轻缓的擦拭。
元白怔了一下，他其实习惯了陆曜帮他系鞋带、帮他做这个做那个……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他们一直是这样相处的。
可是他还是觉得现在这样有一些意外，或许是因为场合，或许是因为还有外人在场，又或许是因为陆曜的动作太慢了。
稍带轻柔力道的手指施压在鞋面上，穿透那层布料传导到他脚尖，那动作慢得像在整理一件艺术品，说是在帮他弄干净，倒更像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