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听了这话，偏头看着陆曜道：“陆曜，我是关心你才问的。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是隐私，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
元白看着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神情是纯然的认真。
陆曜定定和他对视一眼，久久，没脾气地叹了口气。
“……没事你看吧。”他声音罕见地有点烦躁，移开视线，“我没有什么要瞒着你的。”
元白还没说话，医生先笑了：“这才对嘛。而且我得说，这事你不该瞒着他，不利于病情恢复。”
嗯，这听起来怎么还跟我有关呢？
元白一头雾水，求知若渴地看向医生。
“看这。”医生娴熟地把那个红色的小点放大，放大，再放大，上面显示出一串字符。
医生道：“根据对他这几天来所有大脑活动的监测，其他的区域活跃度都处于正常值，唯有这个区域一直在高度兴奋。”
元白问：“这是什么区域？”
“35区，主管分泌K-β荷尔蒙。通常状态下，这里一片灰，只有在对某人产生了特殊感觉的时候，才会变成红色。”医生用不带感情的专业口吻陈述，“你现在看到的这种鲜红色，只会在热恋的情况下出现。”
从陆曜的方向清晰地传来一声狠咬后槽牙的响动。
元白的第一反应是：“您的意思，陆曜他谈恋爱了？”
可是不会啊。
陆曜几乎天天跟他在一块儿，哪有时间谈恋爱？
“不大可能，他平时电话响了都不接。”
陆曜：“……”
陆曜：“我没有。”
“我知道。”元白忙安慰他，想了想，又对医生说，“是不是有可能，因为诱发剂的影响，他这几天处在易感期，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当然，当然。”，医生道，“所以一开始我也没有很在意，但后来我和门口看门的这位先生聊了一下，请他回放了陆曜这几天的监控录像，然后我们发现，他每次出现剧烈的情绪波动，都有一个共同的刺激物出现。”
元白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追问：“什么刺激物？”
医生笑眯眯看着他，宛如宣布中奖一样慢慢道：“你呀。”
元白在心里整理了一下，然后懵逼了。
他指指陆曜又指指自己，不可思议：“您是说，陆曜是每次看到我来，他的这个……这个区域，就变成红色了？”
他整个咀嚼了一遍，觉得非常的不对劲。
“那按照您的整个理论，岂不是说陆曜现在是在跟我谈恋爱吗？”
“咳……咳咳。”
陆曜仿佛被呛到一般咳嗽起来。
元白想，这显然不大科学。
是很不科学。
两个alpha，怎么可能谈恋爱？而且他和陆曜，那就更扯了不是。
元白百思不得其解，眼睛里有许多问号。
陆曜冷冷望着医生，威胁意味十足。
医生赶忙安抚道：“不是这个意思，在我向和你们共同经历了现场的成员们征集了信息之后，我基本上还原了陆曜整个病情发展的路径——他被诱发进易感期时，由于你离他最近，而他不排斥你的气味，于是把你当成了omega。之后，他虽然慢慢恢复了神智，但是由于愿望没有得到满足，渐渐变成了一种执念。”
“这种执念是独立于他的理智存在的，也就是说，他现在身体机能虽然正常了，但是大脑和激素可能还是有点微妙的不正常。”
“所以，每次再看到你，他又会回到易感期的那个状态里去。”医生解释道，“我们通常把这个称作假象迷恋。”
听起来信息量很大，但总结一下就是——
元白眨眨眼：“您是说，陆曜当时想咬我，但是没咬到，所以现在还不甘心？”
医生赞许：“聪明，这么说很对……”
陆曜冷冷讽刺：“我没看出来哪里对。”
“其实你不用在意。”医生大度道，“alpha假象迷恋很正常的，你可能觉得迷恋对象是alpha，心里不自在，但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你知道我治疗过的几位成年alpha，他们的假象迷恋对象甚至不是人类……”
陆曜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仿佛现在就想打一架。
元白却选择相信医生：“请问这状态会持续多久呢？”
“最多也就几个礼拜吧。”医生道，“这几个礼拜你提防着点就行，他的行动和想法可能会造成误会，别当真，必要的时候，下手狠点。”
他掏出一个打火机一样的东西，递给元白。
“——防火防盗防alpha，防A神器。”
医生感叹道：“说起来，在二十年的执业生涯中，我还是第一次送这玩意儿给alpha呢。”
陆曜面无表情看他。
医生立刻光速说了再见，溜之大吉。
元白若有所思拿着那个打火机：“防A神器。”
我。防。我。自。己 ？
陆曜盯着那个防A神器看了几眼，元白把东西收起来，宽容地拍拍他：“别怕，我不会对你用这个的。”
陆曜没有对此发表看法，而是转移了话题：“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你要先回家洗个澡。”元白毫不在意地推着高个少年的背，“然后……你要读剧本……”
*
读剧本。
元白瞥了眼沙发上正襟危坐的陆曜，穿着他们一起买的素色睡衣，捏着只有薄薄几页的剧本，已经看了半小时。
“看完了吧。”他主动坐过去，闲聊道，“晓星提的框架，公司找编剧写的，目前只写了第一集 。”
陆曜头也不抬，敷衍地应了声。
元白见他看得投入，也不好再打扰，心里回想了一下王女士在他写作业的时候会做的事，起身去切了一盘苹果。
“当。”
他蹲下身，把水果碟子放在茶几上，顺便从下而上打量陆曜一眼，意外发现他剧本拿反了。
“呃。”元白委婉问，“陆曜，你喜欢这个剧本吗？”
午后的阳光里，少年仰望他，膝盖若有若无碰到他小腿，眼里有细碎的星芒。
陆曜捏着纸页的手一紧，剧本哗啦啦啦，漏了。
他答道：“还行。”
说完就闭上了嘴，一副绝不想多说话的样子。
元白倒不在意他说不说话，指指苹果：“我切的，你记得吃。”
陆曜自然也答应了。
只是等元白回屋睡了一觉出来，陆曜还保持着倒拿剧本的样子，眼前的苹果更是一块也没动。
……这就有点问题了。
……该不会也是诱发剂后遗症吧。
因为别人想害自己，结果却害到了陆曜，元白现在对陆曜可以说是非常有耐心。他坐过去，见苹果目前卖相还行，于是索性自己先叉起一块吃了。
空气中苹果的清甜味溢散，陆曜终于抬眼，看向坐侧面沙发上的元白。
元白见他终于肯抬头，索性叉了块苹果喂他：“虽然我切得不好，但是味道很好啊。你为什么不吃？”
陆曜目光在苹果上定了几秒，直到元白催促地塞到他唇边，才慢慢张开嘴。
他看着元白，慢慢咀嚼。
元白笑道：“味道很好吧？”
陆曜望着笑得愉快的少年，良久点点头。
“……嗯。”
第30章
晚上睡觉，元白还是比较有自觉的。
他自觉地让陆曜自己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睡。
“其实我倒不怎么在意。”元白摸摸头, “可是我查了一下资料, 我现在要是还跟你住一个房间, 你搞不好会挺难受的。所以, 在你觉得自己恢复了之前, 就先住客房吧。”
那么，是怎么样的难受呢？
元白回想了一下查到的资料，轻咳一声, 略有点不自在：“……反正，等你好了, 我的房间还是随时欢迎你的。”
他看着眼前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抱着枕头, 沉默不语的alpha, 不知为什么有点微妙的对不起他的感觉。
“呃, 陆曜。”元白迟疑问，“你是不喜欢那间房吗？”
陆曜道：“没有。”
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肯定道：“我很喜欢。”
……那你为什么在门口站了三分钟还没有进去。
陆曜终于还是去了。
元白在床上躺了十五分钟, 看着天花板，折腾一天他也很困，慢慢快要睡着了。
门却被敲了敲。
元白心想陆曜是忘了什么么, 闭着眼睛哼哼：“唔……”
别想我起来给你开门了，自己进来拿吧。
alpha的听觉无限敏锐, 也足够了解元白, 知道他每个行为代表的含义。本来他开门进去就行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在门口站了许久。
久到元白已经完全睡着了。
半小时后，床上睡熟的男孩呼吸声绵长均匀，门终于咔哒打开，一个身影走进来，慢慢在他床头蹲下。
元白躺得四仰八叉，他睡相从来不好，经常醒来的时候一只胳膊压在陆曜胸口，腿直接蹬到了地上，更不要说盖好被子。
陆曜给他盖好被子，手放在他枕头上，看了一会，起身要走。
元白偏在此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梦话，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陆曜站着那侧的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