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本想说什么,听了他的语气,愣了愣,抬起头来。
只见alpha垂着头,慢条斯理地穿上睡衣,稍长的前发覆下来遮住眼睛。
一滴水从发梢处往下滴落,砸在纯白色的棉布床单上,凹出一个圆圆的深色印记。
……。
元白心想,这家伙,明明一句话也没说,为什么周身都弥漫着一股凄凄惨惨戚戚的气息。
好像在说,他是很委屈的。
元白瞅着他这样,完全没来由地心软的不行,爬起来坐过去,试探着拍拍alpha的肩膀:“喂,陆曜。”
陆曜沉住气。
“我也不想那么说的。”元白不自觉用上了劝哄的语气,“你是生我气吗?”
“……”
“嗯?”
少年的声线从来清亮,这会儿却糯糯的,仿佛有人捏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碰一下他的肩膀,不理就又碰一下,一次次问他:“吃不吃啊?”
alpha浅褐色的眼珠,渐渐变得深了,原本清透的光泽,也变得晦暗不清。
元白凑过来盯着他看的时候,陆曜猛地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没有。”
只是那否认里,明显就有不开心的意味。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陆曜不承认生气,元白很拿他没有办法。
虽然之后,他们还是一块写了作业,陆曜还是给他讲了物理题,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但——他还是觉得陆曜在生气。
睡觉前,元白飞快洗完澡,钻进被窝里,而陆曜还在旁边,目不斜视地拿着一本《安徒生童话》。
元白躺得规规矩矩,被子拉上来一直盖到下巴,斜眼偷偷瞧陆曜。
他穿着薄薄的睡衣,袖子挽起来一截,手臂到手腕的线条清晰有力,手腕里侧有一颗淡青色的痣。
再向上看,少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越发显得气质冷冽。五官在柔和的暖光下显得格外立体,鼻梁挺直,唇抿成一道线,眼盯着书卷,仿佛全神贯注,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元白看了他几秒,又收回视线,心不在焉盯着他拿书的手。
陆曜还在生气还在生气……
盯久了,眼里绕来绕去绕不过那颗痣。
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元白已经伸出手去。
微凉的指尖不经意点了一下,元白才发现这动作有点怪,但更让他挫败的是,陆曜好像根本没注意到。
元白索性一把抓住他手腕,借力坐了起来。
看起来十分投入的陆曜终于移开了目光,扫了扫他抓着自己的手,用眼神充分表示了疑问。
“我睡不着。”元白理直气壮道,“也给我看看。”
看什么呀,不就是安徒生童话。
小学就差不多背的滚瓜烂熟的东西。
陆曜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正指向十二点。
“啪!”他一巴掌拍灭了灯。
瞬间一片黑,元白傻眼了。
“……。”他不可思议道,“你这么生气的吗?真的不是我要那么说的……我也不想撒谎啊。”
“我没生气。”窸窸窣窣,是陆曜躺下来的声音,十分平静,“只是你该睡觉了。”
黑暗中,他冷静吐出五个字:
“不然,长不高。”
简直就是直戳元白的死穴。
他立马蔫了,闭嘴准备睡觉。
可是翻了个身,睁眼望向透着淡白月光的窗帘,寂静中时钟在咔哒咔哒的走字,越来越清晰。
真的有些睡不着了。
他又翻了个身。
眨眨眼,对上陆曜突兀睁开的一双眼。
元白微微怔了。
为什么在黑暗中,陆曜的眼睛,似乎闪烁着一点微光,就像肉食者寻觅猎物般,仿佛夜晚山岗上突然出现的苍狼。
这样对视了一刻,对方终于闭上眼睛,轻微沙哑的声音道:
“你喝完牛奶……没有再刷一次牙?”
元白下意识地:“你怎么知道?”
“啪”
下一秒灯又亮了,元白眼睁睁看着陆曜面无表情站起来,走到洗手间拽出他的牙膏牙刷接了杯水,再强行塞到自己手上。
“刷完牙再睡觉。”
元白只好接过电动牙刷怼进嘴里。
为了防止水把床弄湿,他坐起来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心想我一会还不是要去洗手间把漱口水吐出来……
刷头飞速转动,元白嘴边随着牙刷的走向鼓起一个小包,眨了眨眼,又看向陆曜。
却见陆曜盯着他嘴里衔着的牙刷,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去洗手间漱完口回来,陆曜已经躺下,背对着他,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这人今天真怪,元白纳闷地想。
*
周四晚九点,星研社的王牌节目《音乐集市》。
电视台外面人流如织,这次Dryad的粉丝为了一血前耻,几乎把十字交叉的两条街全部用红色的应援色铺满。
【Dryad不会输的,他家粉以前从不屑于做数据,这次已经全员鸡血,连MV播放量都刷上去了。】
【再输,颜面就没有了吧?】
【本来GOING最有可能拿下的一位就是《舞台周报》。后面是Dryad抢场子教做人的时候了】
【那未必,别忘了现在音源上领先的已经变成了GOING~】
【要是Dryad这次回归全程无一位呢?看看之前粉和营销号吹得还以为他们一定会吊打新团呢】
……
的确,这一天,压力最大的是Dryad。
G团和ST,这两个新人团,对于Dryad而言是挑战者。现在GOING拿走了第一个三大,ST又不在意什么野鸡不野鸡,跑去红人基本不参加的PDTV舞台拿了个一位——现在,反而只有“天团”没有一位了。
对于团里几个人来说其实影响不大,但对团的品牌价值伤害不可估量。
他们单个人虽然很红,但谁也不可能敢脸大,说自己是娱乐圈第一红人。而在三天前,Dryad却可以毫不自谦地说自己是第一红团。
这个颜面,被横空出世的GOING抢走了。
慈航文艺的保姆车从街头驶过,一路全是Dryad狂热粉架起的注水旗,GOING家粉丝来晚一步,已经完全抢不到地盘了。
而且,这次他们来的人也没有Dryad多。
粉丝的情绪,果真是此起彼伏,这也是造成很多重头奖项都无法卫冕的原因。
元白注视着窗外飞速划过的,以红为主色,各式各样印着前辈照片的应援,心里升上来一股感佩。
“真壮观……”他喃喃。
祝明羽在旁边道:“我们的应援更好。”
“等我们开演唱会的时候。”祝明羽愉快地说,“那场面才会叫震撼。元小白,你给前辈的演唱会伴舞过吗?”
“没有。”元白道,“一般他们不会叫没有团的练习生去伴舞的。”
练习生后期,他几乎没有工作,公司对他而言,真就是不用交钱的少年宫罢了。
“啊,没有吗?”祝明羽粗线条没察觉,还是Alan谴责地拍了他一下,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那你没看过万人场,以后我们自己开,肯定特别震撼!”
Alan笑道:“我们演唱会要到明年了,年底不知道能不能发专辑。”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进了电视台大楼,停在后台。
……
到了舞台表演的时候,元白总觉得他的part,尖叫声比上一次要大了很多,甚至他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在那一声声仿佛要断气一般的“陆曜”“Alan”中,间或也会响起一两声其他成员的call,但元白还是第一次,清楚地听到自己的call。
于是他更加卖力。
而特别用力的结果就是,衣服扣子又崩掉了…………
他站在舞台中央唱歌,灯光打下来,胸口直接敞到了第四颗扣子。这次的衬衫换成了白色的,本来就透,领口一开,更是直接引起了一片哀嚎。
【元白,你是不是学坏了??妈妈很心塞!】
【你这样是会出事的我给你说!我家现在已经有很多女友粉了!】
【为什么不让带相机啊啊啊啊啊!!!】
《音乐集市》的工作人员吸取了《舞台周报》时的教训,水没有上次舞台那么多了,因此成员们身上并没有湿。
但也因为并没有湿,所以元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扣子崩开了。
唱solo句的时候,他听到底下那么大的尖叫声,整个人慌了,下意识伸手去拢了下胸口的两片衣襟。
哪知道粉丝意识到他害羞了,反而狼变得更加彻底,整个打歌厅里充满了狼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元白~!!!!!!】
有人撕心裂肺叫他的名字。
所剩无多的亲妈粉则凄凄惨惨戚戚地看着孩子,恨不得跳上台去替他挡着。
呜呜呜呜工作人员你没有心!不求你给儿子穿大牌,把扣子缝牢一点不行吗??
还未成年呢,浑身奶味儿的小孩,这么频繁绷掉扣子,万一留下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谁料这个心愿,很快就有人代替他们实现了。
下一个镜头,陆曜就站起来,他个子高,一站起来就把元白整个挡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