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凡人之身,遇了尸气,不过片刻脸色便隐隐泛黑,呈中毒之兆。少主见状连忙将灵力送入他体内,却忘了他这体质的特殊性,灵力一入经脉顷刻间便尽数消散开。此时二公子无力再画一阵逃出去。
少主连忙将人背起,也顾不得踩在腐臭的尸身上,直取了剑向结界砍去,却见那屏障分毫不损,更遑论将其破开。
此道不通,少主转而一剑劈向上空,想以灵气剑气破开这尸气。只见上层缠着黑气的气流被掀开一条口子,可这无边的尸海中除了尸气怨气再无其他,破口仅一个眨眼的功夫便重新被黑气给填上。
二公子垂在他肩头气息越发微弱,将死征兆越发明显。少主见之慌了手脚,心境竟也随之动荡,自己眉间印堂处都隐隐泛起了黑气。
莫非真要身陨在此处?少主看了看二公子,神情立时大变。
他一手将人抱紧踩在剑上,一面认定尸海某个方向疾行,一面以手作剑在虚空中挥斩尸气,以期为二公子争取点时间。如此极速消耗下,少主体内无灵力抵御,尸气也如破了口一般地涌入。
过不了多时,连少主都有些神智不清了。
这时,他只听到凭空而来一道声音。
“道友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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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二公子昏睡了五日有余,醒来时他只见到眼前陌生的床帏屋舍,却没瞧见少主。可能是已经习惯了一直有他陪在身边,如今这人不在跟前,心里竟觉得有几分失落。
二公子起身走出屋舍。
这里似乎处山间庭院,院舍多是木屋竹舍,中间连着道回廊。
回廊台阶下铺了满满一层花白石子,横穿了一条由山间引流而来的溪水,中途还设了一小拱石桥。
二公子下了台阶,至溪前取了一小捧清水,蘸着水再掌心处画阵。阵成,方圆一丈内的灵力汇流便呈现在他心间。他只循着那道格外熟悉的灵力像院外走去。
只站在门前,看到不远处的少主正背着竹篓向这处走来。夕阳西下,故人归来,身边还跟着个着墨衫系红绳的公子。
他们二人好似正有说有笑的,二公子听不见那人在说些什么,却分明看见少主脸上冷凝的五官也隐约缓和了,嘴边似带了笑意,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烟火气。
这两人间互生出一种奇妙的和谐,看起来格外相称的样子。而二公子则更像是个局外人。
二公子抢在他们看见自己前回了屋子。路过试衣镜,二公子瞧见身上衣服尽是他陌生的颜色,他这才意识到这并非他自己的衣服,而兄长给的乾坤袋还被他放在旧衣里。
从何时起,他记挂一个人的心情,竟让他将夺天地造化丹都抛到了脑后?
心头掠过一阵莫名的惶恐,二公子本能的将这种情绪压下,一面跑回床边,无措的在床上翻找自己的旧衣。
“你在找这个?”一只手托着乾坤袋递到他面前,二公子都来不及思考便将东西抢了回来。
他将这东西死死攥在手里,心里那股无端的惶恐逐渐被手里拿着东西的充实感压了下去。
二公子这才回神抬头看向少主,他是在看他,看了一眼心里却有些厌了,只在嘴边吐出一声:“多谢你。”
二公子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生疏耳客套,顿时让屋里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诡异了起来。
少主下意识的要上前,此时门外那陌生的公子大咧咧的叫了少主的名字,催促他用饭去。
二公子忙不迭的逃了出去,不同少主在一处心里那种别扭便减轻了不少,他顺着那公子的呼喝声找到了人,对人道了谢。
那公子见他醒了,径又添了副碗筷。
那公子是长居此处的药师,姓曲名笑烟。他说日前他只身去寻肉骨芝时,顺手救下险些在尸海中遇难的二人。再要说些什么时,少主正好也走到了饭厅来。不声不响的在二公子边上落座。
“一会儿不见,怎的脸色变得这般臭?”曲笑烟调笑道:“我今日做了好吃的嫩笋,来尝尝。”说着还夹了笋尖放在少主碗里,似是与少主格外交好的样子。
少主闷声不语,却照葫芦画瓢的给二公子碗里夹了片云腿。
二公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却是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白饭复又放下,只说自己没什么胃口,先回了屋。
碗里的云腿他碰都没碰。
二公子蜷在被子里,整个身体像只缩在一起的虾子。
他将攥在手里的乾坤袋紧贴在胸口处,额间后背尽是清醒后惶恐冒出的冷汗。
许是因为安逸太甚让他有些沉溺其中……
二公子承认自己动摇了,动摇的无声无息,是被心里那点萌芽却不自知的情愫动摇了,直到刚才他意识到心里那丝可耻的嫉妒才得以发觉……
二公子满心满眼尽是蕴含着痛恨的讥诮,这是过去的他对现在的他的讥讽。只是尝到一点点甜头罢了,莫非只因为这样就令他遗忘炼药初衷,忘了那颗碎在体内的金丹,忘了自己当初踏上这条路的决心吗?
他怎会甘心顺从别人安排的路,做一个永远依附他人而活的庸碌无为的凡人!
作者有话:二更完毕
第二十七章
尸海某处,只见这遍地腐尸瘴气的地方有一白衣人踩剑凌空,指尖一挥便以剑气取下株玄物什而未伤其根茎,而后又将这东西扔进背篓里。
那物什状如轻伞,黑中泛赤色,顶端处又有一抹血色,便是肉骨芝。
奕殊将这处的三两株采摘干净,御剑向上空飞起丈余,随后从袖中掏出一翠色玉佩。
只见那玉佩在他手中微微发出亮色,下一刻此处便没了少主踪影。
这尸海原也是横亘在魔界与修仙界之间的一处秘境罢了。
出口处,曲笑烟正等着他。
少主将那玉佩物归原主后背着竹篓闷声往回赶,很快便将身后不急不慢的人甩了来。
“喂,我说你着什么急?”曲笑烟忙追上来,笑说:“若你一直是这样横冲直撞不解温柔的性子,你那位季公子很快就会烦了你。”
奕殊眸中瞳孔微微一缩,应声停了下来看向他。
曲笑烟接着说:“人性便是如此,你越是一味倒贴他越是腻味,这是为何,仗着信你离不得他而已,有时你主动拉开些距离贴近别人。反而会让他有危机感,主动来找你。”
少主摇头坚定道:“我不会离开他。”
“自然并非是让你真离开他,只需要你冷待他,”曲笑烟直直看进少主眼里,漆黑的瞳仁里隐隐冒出一丝诡异雾色,话音亦飘进少主耳中,“这也是为了让你们能永远在一起啊……”
二公子正将饭菜依次端上桌。自他醒了便主动接了厨事扫洒等杂务,他左右不会在此处蹭吃蹭喝。
少主面上淡淡,却禁忍不住地总在二公子离开时期期艾艾的看过去。
“你这样子傻不傻。”曲笑烟嗤之以鼻,反而自己动手夹一筷子菜吃进嘴里,随后忍不住微微睁大眼。
便如他平日里最爱吃的一味笋,他自己做时下料自是十分偏好自己口味,而二公子做的又与他不同。入嘴时平淡,咀嚼品味后便能尝到笋子本身的一股清鲜。
每道菜的味道都不惊艳,却又十分还原它本身的味道,无其他味道喧宾夺主,吃进嘴里别有番质朴纯粹的滋味。
二公子端上豆腐鱼汤后也落了座,他倒是未动筷,只先唤了一声公子,对曲笑烟说:“今日我在院中瞧见一株杏树花期将尽,花瓣飞了满地,便采了些酿成酒水埋入树下,”二公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此举颇有些借花献佛的意味,可我除了这些凡人手艺便什么都不会了,还望花的主人不要嫌弃。”
曲笑烟也不由挺直了腰板道:“不会不会,我是爱酒之人,你投我所好自然是我要谢你。”
二公子又道:“我打扫书舍时见有很多书我从前见也不曾见,我也是爱书的人,所以还想冒昧请求曲公子可否让我能在空闲时进去看一眼解解闷?”说话时神采里也多了一丝自知强人所难的恳求与尴尬。
曲笑烟受了这一番讨好,又知他是个凡人体质,轻易便答应下来。
后院里保存妥善的酒槽,厨房里新鲜多样的食材,再经过二公子细致入微的灵巧心思。当二公子想讨好一个人时,大概很少有人可以拒绝。
而后数日里,二公子做完事便一头扎进书房里,还等不到少主来疏远他他就已经单方面无声无息的尽了与少主的沟通。
第十日,到了少主与曲笑烟约好的日子,曲笑烟又将那块翠色玉佩递给少主。
他们早已说好,少主替他采半月的药,他将这块可避尸气的玉佩借少主一天,还附送一处长了肉骨芝位置的消息。
这时二公子恰好也从屋里出来,想跟着少主一起去。
被冷遇已久的少主自然不会拒绝。
入尸海时,少主便将玉佩系在二公子腰侧的衣带上,二公子牵着他的手,两人一同站在剑上。
奕殊总是一副剑修的心思,习惯了直来直往,忍不住便问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