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黎明前最冷最黑的时刻，也是距离黑夜消散、阳光降临最近的时刻。
在奥菲尔德的身边，艾斯本来看上去十分凝实的身影，也越加淡薄。
故人相见、心愿已了、执念消散，世间原没有什么值得他继续留恋了。
三千年的等待，如今终于到了尽头。
奥菲尔德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却一直忍着不想看他，他知道自己只要偏偏头，就可以对上艾斯的视线，但是他没有。
或者说他不敢……这是大贤者少有的充满了恐惧的时刻，也是他少有的想要自欺欺人的时刻——但有些事情不是他不去看，就不会发生的。
艾斯抬起手，他的手白皙无暇、手指纤长，像是最优秀的艺术家精心雕琢出来的最为高妙的艺术品，有萤火虫一直围绕着他们飞舞，其中一只想要落在他的手上，却落了一个空。只能像是疑惑似的绕着他的手指上下飞舞，好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风吹过树叶带起了沙沙的响声，生命之树也在和这位和它作伴了三千年的大祭司告别。
一丝微弱的光亮从他们身下的树上亮起，从浅淡到明亮，一道道流光从树的根系开始向上流动，逐渐点亮了树干、枝叶、银白色的光点在树叶间闪烁，慢慢的升到了空中，像是一只只轻盈起舞的蝴蝶，舞动着翩跹的流光，作为给大祭司最后的献礼。
而奥菲尔德也终于转头看向他，他的眼眶微红，唇角却挑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而艾斯也在微笑着。
世事如此、命运如此、不如坦然接受，然后笑着道别。
“艾斯，再见。”
“奥尔，再见。”在银白色的流光中，大祭司向奥菲尔德伸出手，右手虚抚着他即将落泪的眼角，倾身上前，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虚无的吻——一个完全虚幻，却无比真实的吻。
“祝你幸福。”
黎明前的黑暗终被打破，冲天而起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皇都，而大祭司的灵魂也化散成了无数的光点融入其中，从此再也无处找寻。
等那冲天的光芒逐渐散去的时候，天边也终于露出了金红的颜色。
天，亮了。
生命之树上只留下了一个身影，奥菲尔德楞楞地看着日出的方向，良久，用右手遮住了双眼，只有两行泪从手掌和脸颊的缝隙中滑落。
……
生命之树在夜间突然绽放光华，精灵女皇在自己的寝宫向那方眺望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她拒绝了侍卫队长想要前往探查的请求，并且下令今日不得任何人进入森林朝拜圣树。
珀尔修斯在林子里，远远的，守了整整一夜。
直到大祭司的灵魂彻底消散，直到天光终于破晓，直到奥菲尔德终于擦干眼泪。
“出来吧。”奥菲尔德喊他。等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以后，诸般感知终于再次回归他的掌控，他可以很容易就发现珀尔修斯躲在那里。
或许他也没有躲，只不过是了解奥菲尔德，所以特意为他留出了整理情绪的空间。
“奥尔，回去吧。”珀尔修斯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几步就已经越过生命之泉，来到了树下，他们现在像极了昨夜的奥菲尔德和艾斯——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
但一切又都不同，因为只要愿意伸出手，他们都可以真实的触碰到彼此，真实的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真实的感受到对方的脉搏和交握的双手的力度。
“我不想走。”奥菲尔德摇了摇头，说：“我累了。”
珀尔修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奥菲尔德说的“不想走”并不是不想离开生命之树的意思，他立刻转过身，背对着奥菲尔德：“来吧，我背着你。”
奥菲尔德笑了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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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诶，我杀青了吗？我才出场三集啊！！！
艾斯：不止三集的好吗？老祖宗之前奥尔和院长失踪的时候，你还借我的身体阴阳怪气的内涵院长，还把我女朋友迷得晕头转向的你还记得吗？您这个背后灵做的也太有存在感了点吧！！！
露露尼：谁被迷得晕头转向的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
大祭司的结局是一早就想好了的，这个告别的场景在我脑海中盘旋了无数遍，今天终于写到这儿了。
大祭司代表了感情中的犹豫、错过和遗憾。大贤者不是个恋爱脑（目前不是），他不向往轰轰烈烈的爱情，他的人生经历让他在爱情中更偏向于长久的经营和相互的理解。三千年前的艾斯是有这个机会的，毕竟他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也和大贤者志同道合。但当时的他没敢说，也许只是一时的犹豫，却因为大贤者突然的离世而永远的丧失了机会。
而再次相遇的时候，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可能性了，对他来说，奥菲尔德不回应他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与其知道自己曾经完全有机会和爱的人在一起却因为一时的犹豫而错过，还不如就这么干脆的结束，不要再增加新的遗憾。
这样的遗憾和错过，不管是对大贤者来说，还是对珀尔来说，都是一个提醒，提醒他们尽快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不要等到以后追悔莫及。
再见，大祭司。
第91章 求证
折腾了一整夜, 再加上亲眼目睹好友离世，奥菲尔德等到被珀尔修斯背回去的时候, 已经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珀尔修斯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了床上, 看和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在睡梦中也不甚安宁的模样, 有些心疼，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就是心里堵的慌——他从没想过自从奥菲尔德去世之后就一直待在精灵族族地里，后来干脆消声匿迹的艾斯瑟尔斯，对奥菲尔德一直抱有着这样的心意，并且苦等三千年，只为了一丝丝他可能会归来的可能。
如果奥菲尔德没有如他所愿，重生于世, 那么他可能就只能白白守候, 直到灵魂已经被彻底消磨, 带着无法排解的执念和忧愤, 彻底消散于世间。
可大祭司的事情也给他敲响了警钟，指着奥菲尔德主动，那估计最后他也不会比艾斯瑟尔斯的下场好到哪里去，果然还是要主动出击, 才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珀尔修斯可能对“主动”两个字有什么误解，一直以来, 他的态度不可谓不“主动”, 就差一个表白了。
于是等露露尼偷偷溜到珀尔修斯的房间, 打算旁敲侧击的问一问，证实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测的时候，就被她家叔祖父拉着要求出谋划策，要如何准备一场感人至深，至少不能比大祭司差的表白。
露露尼：行吧，关爱空巢老人，从我做起。
她态度诚恳的询问自己叔祖父的想法：“那您之前，有什么计划吗？”
“放烟花？”珀尔修斯提出一个思路。
“放烟花两千多年前就已经过时了。”露露尼极力忍耐着，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在珀尔修斯面前翻白眼。
“请他吃饭，在甜点里放戒指？”珀尔修斯继续回想他看过的偶像剧套路。
“叔祖父，您看的是三千年前的偶像剧吧？”露露尼眼神中流露出绝望。
“胡说，三千年前没有偶像剧。”对于这个，珀尔修斯还是很有发言权的，毕竟他可是从那个年代活到了今天的老龙——一只亲眼见证过历史的老龙。
“最主要是，您真的想好要现在表白了吗？”露露尼摸着下巴：“您看，那位大祭司刚刚和奥菲尔德表过白，你紧接着就也来这么一出——您表白的有没有大祭司好暂且不论，您有没有想过，奥菲尔德可能会觉得您是受到了别人的刺激采取表白，从而怀疑您的真心呢？”
这个倒是给珀尔修斯提了个醒儿。
奥菲尔德当然不会因为这个误会他的，这一点珀尔修斯可以肯定。但艾斯瑟尔斯刚刚猜想奥菲尔德表白这个事儿，确实可能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影像。
亲眼看见自己的好朋友在自己面前“死”了一次，这对奥菲尔德的打击绝对不小。这从回来的路上他直接就在自己的背上睡着了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大贤者对情绪的把控一向到位，他从不轻易让人看出自己的悲伤痛苦，对外的形象一向是坚定从容的。如果他的心情不好，有很多负面情绪，就珀尔修斯所知，他一般都会通过睡眠来排遣。
这是大贤者非常具有个人特色的一种减压方式——或者说是，逃避方式。
艾斯瑟尔斯的去世，是他不想面对的事情。
在珀尔修斯的眼中，他的奥尔开心是第一位的，他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去跑到他面前说这些能够勾起他对亡友的回忆的表白。
这个计划只能压后。
“对，你说的对……”珀尔修斯立刻改变思路：“艾斯瑟尔斯在他面前消散，最难过的一定是奥尔，表白什么的暂且等等吧。”珀尔修斯大手一挥，表示这块儿先存着。然而还不等露露尼松口气，珀尔修斯又下达了新的指示：“你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奥尔开心一点。”
露露尼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叔祖父，那个……精灵族的大祭司离世，奥菲尔德为什么会难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