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气凝成水珠,顺着石壁滑下泪痕一样的痕迹。
越戈哑了一下,遂即说:“我拿着吧。”
抬手想去接虞翊手上半截短命的蜡烛。
“不用,马上就烧完了。”虞翊躲了一下,“走快点,这里有点不对劲。”
他喘了口气,地下有点缺氧,浓重的水汽导致吸入鼻腔的氧气更加稀薄。
越戈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路仅可容一人矮身穿行,虞翊举着光走在后面。
跳动的火光打在石壁上一层氤氲的水膜上,在狭仄的空间,仅有一个亮点。
空气中的湿气不断加重,皮肤上都能糊上一层浅薄的水。
·
地道的路在不断降低。
两人仅能矮着身朝前缓步行进。
虞翊抵了下鼻尖:“你闻到了吗?”
“是腐肉的味道。”他沉声说。
虞翊低低“嗯”了一声,尖瘦的下巴埋进衣领。
操了,防毒面具没带。
越戈动了一下,揭开面前被人钉上去的一块白布。
越戈:“有个狗洞。”
虞翊:“……”
神他妈狗洞。
有总比没有好,就算是狗洞也要钻一下。
虞翊刚准备继续走,越戈不动了,停在前面挡着路。
虞翊莫名问:“怎么不走?”
越戈左手背在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右手轻轻从腿侧的刀袋里抽出匕首。
虞翊瞬间闭麦,脸色沉下来,脊背有些发寒,屏气凝神地看着越戈的动作。
沉寂中,他听到了一声细微的低喘,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
狭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狗洞”。
狗洞透着隐约的光,勉强能看清它入口的全貌。
四周尖锐的石锥挂满了沾染着血丝的皮肉,腥臭的腐肉散落在洞口,旁边堆积着发黄的细碎骨头,像是人的指骨。
洞口,一双眼睛透过昏暗,阴毒地探了进来,和越戈对视。
谁也没有动——
烛火噗地灭了。
近乎同一时间,洞外和越戈对视的怪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
裂到耳后的嘴巴乍时大张,露出两排尖细、紧密的长齿,还能看到午餐的痕迹,齿缝中卡着一丝卡肉块,上面还牵连着一缕金色发丝。
尖锐的爪子随着声音落下,直逼进来。
越戈反应很快,在怪物咆哮着伸进爪子的瞬间,毫不迟疑地匕首带起风啸,插进怪物瞪大的眼珠里。
浓稠的血浆顷刻从怪物眼珠喷洒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一股窒息的臭味。
“嘶!——”
怪物吃痛,猛地往后一退,细长的爪子打了个偏,拍在了生硬的石头上。
石壁瞬间出现一道深深的抓痕,如果是打在皮肉上,深可入骨。
怪物又是一声痛吼,听上去还有点生气。
可能是被自己蠢着了,半天没动静。
越戈撑着双臂,往外迅速探出身,低沉的声音在洞外响起:“先别出来。”
沉沉一声,单膝跪在地上撑住。
虞翊极快回应道:“好。”
顿了一下,补充说:“注
猝不及防的变故导致他不敢轻举妄动。
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这时候出去就是给越戈添麻烦。
洞外,越戈低声“嗯”了一下。
怪物迅速恢复过来,怨毒的视线在越戈身上点燃,闪电般的速度冲到越戈面前。
电光火石之间,洞外发出一声吼叫,接着是咚——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在地上。
虞翊眯着眼往洞外抻出头:“没事吧?”
越戈瞳孔蓦地紧缩:“回去——”
倒地的怪物挣扎着爬起来,头上还插着越戈的匕首,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往下缀着。
虞翊顿时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在朝自己逼近。
“操。”虞翊伸手在迎面扑来的怪物头上按了一下。
滋——
匕首被用力按进怪物脑子深处。
怪物僵在原地,绿豆大小的眼珠不可置信地瞪着虞翊,豁然倒地。
这一倒,再也没爬起来过。
虞翊踩着怪物的尸体从洞口跳出来,手臂垂着,把怪物头顶的匕首拔了出来。
噗呲一声,黑红、腥臭的血液喷涌而出,满室飘“香”,香得能把人熏晕过去。
虞翊皱着眉,嫌弃地甩了甩匕首,又插了回去。
倒在地上,被插了两次的怪物:“……”
歪?是规则吗?我想辞个职。
虞翊蹲在地上,抬眼看着立在旁边的越戈:“还要吗?”
越戈面无表情,点点头。
滋——地,虞翊又把匕首抽出来,撇开眼不去看怪物脑袋上流出的血浆。
怪物:“………”
规则?规则?在吗?
辞职手续麻烦快点。
……
虞翊环视了一下四周,地窖的地面泊泊留着黏腻的黑红血浆。
密密匝匝的木箱和酒桶整齐摆放着,外层渗出着一层浊黄色的包浆,正在往下滴答,地面上分裂出一道缝隙,应该就是刚才在地牢里大家看到的那个位置。
虞翊嫌恶地瞥开眼,看向光亮的地方。
刚才的光源来自墙壁上一根蜡烛,蜡烛燃了一半。
“地窖?”虞翊偏了偏上身,眼珠在火舌下泛着光。
越戈靠过来,从他手里拿走匕首:“应该是。”
虞翊把墙上的蜡烛摘了下来,亮光霎时聚集在他身前。
越戈蹲下身,修长的手臂耷拉在左膝上
木箱是敞开的,内侧还残留着粘稠的液体。
越戈点了下木箱壁,抬眼说:“刚才的东西是这里面出来的。”
虞翊举着光走过去,弯下腰摸了一下木箱外侧的封条。
封条上立着一颗扭曲的铁钉,看样子是木箱里的怪物自己顶出来的。
“这里一共两千多个箱子和酒桶……”虞翊没继续说下去。
但越戈知道了他的意思。
两千多个木箱和酒桶,就意味着,整个地窖装了两千多个随时都可能被唤醒的怪物。
他们第二次下地窖,就遇到了一个,这次从地牢过来又出现了一个,下一个估计很快就能挣脱出来。
虞翊盯着木箱里的粘液静了片刻,在旁边一个木箱上坐下。
“我们首要是找到一个回溯碑,找到一个,就能解决全部问题。”清亮的眼珠看着越戈。
越戈半蹲半跪地抬首回视,火光下,两人被灼灼燃烧的光圈包裹,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暧昧感。
突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低沉的声线像是把弯钩:“回溯碑刷新时间也是个问题。”
虞翊有节奏地敲击着身下的木箱,思考半晌,挑了下眉:“还记不记得在3楼找到的花。”
越戈“唔”了一声,唇抿成一条直线。
虞翊:“目前找到的线索里,只有这一条是有明确的时间指向。”
夜晚10点,盛开的粉色百合,仅有5分钟的绚烂。
越戈沉默片刻:“如果不是呢?”
虞翊笑了一下:“不是也要赌一把。”
越戈看着他,没说话。
虞翊:“看什么?”
越戈:“输了你就会变成——”
虞翊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心说,我他妈不想满脑子都是变成怪物的幻想。
“张恒应该是凌晨之后变的,在这中间,我还有2个小时,搜屁大点儿地方够了。”他站起身,脸色冷下去,摇了一下。
越戈几乎是同时站起身,下意识抓了他一下。
虞翊轻缓地眨了下眼,试图把头痛眨出去,身体往左侧移了一步,躲开了越戈伸来地手。
冷声说:“没事,先出去。”
·
地窖石阶上。
虞翊木着脸,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这门……哪个狗日的又锁上了?”
果然——
“拿一下。”虞翊把蜡烛递给越戈。
越戈默然接过还剩1/4的蜡烛。
刚拿到手,嘭——地一声。
木门中间又被破了个大洞。
被二次突破的门:“……”
……你他妈就欺负我老实门不能说话。
外面路过了一个女仆,吓得原地打了个哆嗦。
女仆瞪着凭空从门里伸出来的手。
手先生缩了回去,露出洞先生。
女仆和洞先生脉脉相望:“……”
洞先生肚子里显出来半张脸。
半张脸:“劳驾——”
女仆:“啊!!!”
半张脸:“……”
半晌后,尖叫女仆终于安静下来。
恍恍惚惚开了门,迷迷瞪瞪看着门里走出来两位不应该出现在地窖的客人。
女仆张了张嘴,准备大叫。
“闭嘴。”虞翊拧着眉心,揉捏着刚才破门变红的右手。
女仆从没见过如此不讲礼仪的客人。
怕他一拳能把自己打个对穿,瞬间闭上嘴,永动机一样点头。
虞翊:“……”
我都怕她把脑袋点下来。
女仆目送两位尊……你妈个头的客人离开:“……”
在原地抖了半天,才小跑着想去找管家。
……
城堡大厅很安静,称得上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