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冉用力地摇了摇头，现在的他真的不敢去赌哪怕一丝顾承执会将对他的怒气迁怒到顾安安身上的可能
了。
他身上终于微微多了点力气，纪轻冉轻轻推了推面前的顾安安，少年轻声说道。
“安安乖……”微微喘着气挨过眼前的一片昏黑，纪轻冉微微哭哑的嗓音急促地说道，“不要为了我，惹你父亲生气。”
顾承执站直着身子，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互相为彼此考虑的两人，只觉得这幕和睦共处的场景越发刺眼。
特别是当少年喊着顾安安的语气，奇异地和那个人的语气相似的时候。
顾承执的眼眸猩红得仿佛能滴岀血来，男人甚至觉得自己多在这里呆在一刻，他可能就要克制不住心中暴戾得几乎想要摧毁眼前一切的本能了。
“你有什么资格教导顾安安？”
顾承执的语气是和男人猩红发疯瞳眸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淡然，然而这句话就如同一把刀子一般，戳得纪轻冉脸色一白，几乎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
如果顾承执不再承认他的话，那么他除了顾安安的生育者身份，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确实没有任何资格教导顾承执的孩子。
久久的寂静当中，只回荡着少年轻若无声响起的话语。
“……对不起，我不该多话……。”
然而听到这句预料之中的道歉，顾承执却发现自己心中的怒火没有半点熄灭的趋势，反而以着更为可怕的速度有着将理智燃烧殆尽的迹象。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少年总能轻易地将他逼到理智的深渊边缘。
伴随着病房门震碎的声响，一道碎片从纪轻冉额角划过，感觉到额角有温热的感觉从刺痛中充盈而岀，纪轻冉望着顾承执毫不留情的离去身影，或许是这一天经历的太多，他已经麻木得再也没有了多少感觉。
对上顾安安担忧的视线，纪轻冉勉强再撑出一个笑容来。
—想到自己这一世不仅不能保护顾安安，还要让顾安安屡屡看到自己与顾承执不和发作的场景，纪轻冉心中麻木的冰层破裂，取而代之的是忍不住涌出的酸涩和内疚。
如果拥有这体质的不是他，如果遇上顾承执的不是他，或许顾安安和顾承执都能有幸福的可能吧。
他曾经握有一手好牌，只是全部都给他打烂了。
怪不得旁人，只能怪他自己。
纪轻冉伸出手，歉疚地摸了摸顾安安的面颊，现在的他终于可以不用再顾忌顾承执吃醋的可能，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轻柔地吻上顾安安的面颊。
“抱歉，安安，”纪轻冉努力隐忍着颤抖，却还是低弱得透出些许自嘲而心灰的意味，“上一辈子我没有爱你，这一世我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
☆、第168章：至少这样，你不会再迷惑我
顾安安抱住他的脖颈，男孩似乎还想和他说些什么，然而在门外顾承执越发冰冷的注视下，顾安安忍住了涌到唇边的话语，男孩咬了咬唇，瞳眸沉了沉，在纪轻冉耳边轻声说道。
“爸爸，相信我。”
他绝对不会将他的爸爸，让给这个已经发疯的“父亲”的。
那个人早在上一世，就应该出局了，现在只不过是卑劣地用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本不该获得的东西……
“顾安安。”
感觉到顾承执的耐心已经濒临竭尽边缘，纪轻冉晃神之间松开抱住顾安安的手。
“去你父亲身边吧，”不想让顾安安太过担心，纪轻冉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的。”
或许是误打误撞，涌进他身体里的阴气逐渐缓解掉了腿部的酸麻，可纪轻冉起身的时候，还是感觉眼前黑了黑，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额角，摸到了一手渗出的鲜血。
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应该很狼狈吧。
纪轻冉略微出神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顾承执已经大步迈开腿，男人的步伐将他和顾安安已经远远甩在身后，才忙不迭地拉着顾安安跟了上去。
血的味道。
没有任何光鲜的黑暗当中，正在进食的厉鬼茫然地转过了头，男人俊美的面孔上已经沾染上了点点鲜血的印痕，然而这无碍于男人轮廓的冷峻而深沉。
纵使魂体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贪婪着都向面前的阴魂源源不断发出贪婪的进食渴求，可那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甜美而朦胧的血腥味道，却如同一把钩子，轻易就能勾起厉鬼魂体中为人时的贪婪与占为己有的疯狂。
还有几乎如同刀刃般割着他魂体的痛楚。
谁的血液？
莫名的问题出现在他脑中，然而本能却比茫然更快地给出了回答。
——他的冉冉。
然而一个问题解决后，还有难以理解的无数问题莫名涌现一一
冉冉是谁？
他受伤了？！
谁让他受的伤？！！
无数的问题莫名出现，厉鬼漆黑而空茫的眼中陡然划过一抹剧痛似的挣扎，血液逼起心脏中尖锐的刺痛，而那一丝越发浅淡的血液却如同钩骨的毒瘾，轻易就能压厉鬼魂体中饥饿贪婪的进食本能，那瘟疫般从心脏蔓延开的痛苦让几乎让忘了一切，本能只记得进食的厉鬼开始发狂。
——是谁？谁让“冉冉”受了伤？！！
逼近的狰狞阴魂被厉鬼身上爆发出来的阴气轻易扫成云烟，然而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仍有无数只恶鬼对于这只突然出现在冥界的鬼王层次的阴魂蠢蠢欲动。
突然降低的温度让纪轻冉忍不住微微缩着身体，而从走廊另一边爆发出来的仿佛门被重物狠狠撞击的声响，莫名让他心中一动，纪轻冉顿下脚步，几乎本能般地想回头查看那一声声响是从哪里发出的。
然而笼罩在身前的阴影让纪轻冉下意识地顿下脚步，慌忙地望向面前的顾承执。
顾承执的面色比较之前似乎更冰冷了些，男人漆黑的眼眸望着他，语气低沉喑哑得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
面对这个有着前世记忆的顾承执，纪轻冉只觉得他仿佛恢复到了上一世笨口拙舌，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行差踏错的状态。
“没，没有……”
顾承执垂眸，男人似乎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他额头上被铁门碎片划开的伤口。
“宁愿失血晕过去，你也不想和我说一个字？”
顾承执捏着他的脸，男人的语调冰冷，捏着他下颌的力道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掐碎。
如果在之前，顾承执的这番话在纪轻冉听来，肯定是顾承执已经因为过强的占有欲不让他有丝毫隐瞒的表现。
可是看到了顾承执拥有前世记忆的种种表现后，纪轻冉心中已经对顾承执还爱他不再抱有多大的期望了，所以男人的这番话在他听来，不过是顾承执又想借着这个问题折辱他的宣泄口而已。
少年咬着发白的唇，眼睛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顾安安，纪轻冉真的不想再让顾安安看到自己被顾承执惩罚的这一幕了，有哪个孩子愿意天天看到自己的父母不和的场景呢？
他已经对这个孩子亏欠的太多，哪怕顾承执为了顾安安想要如何惩罚他，纪轻冉觉得自己都不会违抗了。
可是在顾安安面前，至少在顾安安面前，他真的不愿意让这个孩子再看到这种场景。
可是，哪怕是想开口让顾承执在顾安安看不到的地方再来惩罚他，望着顾承执漆黑冰冷的眼，纪轻冉已经不敢确定拥有了前世记忆的顾承执会不会还对他抱有一丝仁慈。
纪轻冉艰难地开口道，“我只是觉得只是小伤，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
然而感觉到周围越发冰冷的温度，纪轻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在顾承执动手前，他仍想最后一次争取一下，少年轻声哀求道。
“别，别在顾安安面前……”纪轻冉的眼神因为疲惫显得失神而恍惚，少年眼神的焦点已经不敢再停留在顾承执的脸上，“你想怎样都可以。”
眼前人蒙上一层水雾的瞳眸，脆弱而恍惚得如同一碰就碎的瓷瓶。
明明眼泪，哀求，麻木都是痛楚的表现，然而当这些代表疼痛的神情出现在纪轻冉脸上时，顾承执却觉得一种焦躁而无端的冰冷怒火几乎烧灼得他要完全失去理智。
“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顾承执一字一句地问道，厉鬼苍白的面孔上瞳眸漆黑而空洞，眸底泛出猩红的光芒，“因为你说错话就在顾安
安面前杀了你？”
顾承执最后表示疑问的尾音淡得几乎没有，男人眉宇间已经被少年的沉默激得隐藏不住隐隐跳动的暴戾。
“不是很会甜言蜜语的吗？”
男人的声音已经隐藏不住快要被逼疯般的冰冷和暴戾，“怎么这时候连一句骗人的话都不说？”
顾承执的瞳眸猩红，男人苍白的面孔上明明面无表情，然而那双猩红如血的瞳眸却衬得顾承执的存在比任何厉鬼都要残暴而疯狂。
到了这时，纪轻冉才依稀明白，顾安安曾经告诉过他的，顾承执比任何一只厉鬼都可怕的真正含义。
然而纪轻冉越是不发一言，男人眸中血红的冰冷意味更是深得近乎漆黑滴出。
